第86节

      何挽将信匆匆收起,扣在了桌案之上,“兄长,你确定这信上所写是真的?南蛮王真的病了,没几天可活了?”
    何庚将腰背倚在靠背上,手一下一下地敲着把手,“千真万确。南蛮王为了与我们合作,送来了很有份量的抵押。”
    座上的何挽在心中暗暗思索,南蛮中,王室与清乱会两权统治已久,近百年来明争暗斗,都想一鼓作气将另一方击溃,独统草原。
    如今的南蛮王不过而立之年,最大的儿子都没有成年,若他此时暴毙……幼王登基,逃脱清乱会虎口的机会本就过于渺茫,更何况这一代的清乱会长老中还有一个完颜,虽然他身上流着一半中原人的血,但到底也是名义上的王子。清乱会稍使手腕,除掉幼帝,就可以让完颜名正言顺地继位。
    南蛮延续了近百年的两权分立,怕是就要永远地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
    除非南蛮王在自己死之前,先将清乱会扫平!
    何庚淡淡道:“南蛮历代,王室与清乱会都没有在明面上撕破脸过,那是因为他们向来势均力敌,都没有将对方彻底击溃的能力。”
    “但现在……不同了。”
    大康中的争斗如火如荼,清乱会必定要分出大量的精力与物力……若南蛮王能得到李佑鸿的帮助,两人必可将清乱会瓜分殆尽。
    何挽点了点头,“我明白兄长的意思。”
    她想起那一夜,李佑鸿在她面前那样伤情,绝不似作伪,便道:“你准备甚么时候将这一切告诉王爷?”
    何庚:“???”
    何挽:“!!!”
    何庚吞了一口口水,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反应,支支吾吾道:“王爷……哈……等明天,我就、就告诉王爷。”
    何挽蹙眉,“他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她气得几乎捶桌子,“他骗我,在我面前演戏!”
    何庚起身,想要逃走,却被身后的咳嗽声绊住了脚步。
    他无奈叹气,转身走到何挽跟前,轻轻拍了拍何挽的背,“妹妹,别动气,你身子本就不好……虽然说这几年在慎王府中被养得康健了些罢……”
    看到何挽的样子,何庚只好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塞进了何挽手中。
    “还好殿下给我留了一封救命的信……殿下说,你要是生他的气了,就拿给你看看。”
    何挽直接将信扯开,将那薄薄的信纸抖出清脆的响。
    “若想南蛮王死心塌地,我等必先倾力相助。思虑南蛮王的身子,我恐不能再与清乱会纠缠,必得速战速决……他们给我的药,我不能按原计划推脱掉。
    虽只服药不过月余,我却也知道清乱会的厉害,再见时,我身恐已受损,能否再与卿白首,已无定数。
    故而暂不相告,借机问卿能否等我两年,求一答案,已圆所愿。
    ……
    其实挽挽,你答应与否,我都欢喜无比。
    你答是,我为自己欢心。
    你答否,我会为你欢心。”
    看到,何挽握着信的手紧了紧。
    “你答应与否,我都欢欣无比。”
    ……
    可偏偏,她那晚没有回答他的那个问题。
    第84章 捌拾陆
    捌拾陆
    终结
    李佑希与完颜王子在殿门外守了快一日了, 躺在床榻上的太子李佑鸿仍没有苏醒。
    窗外夜色浓重,殿内灯火通明。
    四殿下坐在东宫寝殿之外, 饮茶提神。
    温远洲站在他身侧,等待吩咐。
    “我听说了太子妃的事情……”李佑希蹙着眉,叹了一口气,“这事疑点太多了, 若劫走太子妃的真是何庚的人, 最后怎么放火呢?”
    温远洲并不想与李佑希争辩,微笑道:“殿下也太单纯了……那些侍卫说的话怎么能信呢?他们一定是在追人、厮打之时误杀了娘娘,为了逃避责任, 才编出的谎话。”
    李佑希:“可是……”
    “殿下。”温远洲怕李佑希说的话传进完颜的耳中, 忙开口打断了他,“这件事自有太子定夺, 殿下实在无需操心。”
    他心中约莫着李佑鸿要醒来了,便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缓缓道:“以往都是太子殿下去为陛下守夜,现如今殿下晕倒,陛下身边也不能缺了人……”
    李佑希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闻言便站起身来, 一理衣袍,道:“你说的有理,那我便去照看父皇。”
    他转身走了几步,又想到甚么似的,将头转回来, 嘱咐道:“太子殿下现在一定受不了太子妃的噩耗,若他醒来,你还是暂时不要将这事告诉他了。”
    温远洲温和道:“这是自然。”
    李佑希这才放心离开。
    ……
    破晓之时,晕了一日有余的太子李佑鸿终于醒了过来。
    他躺了一整天,身上没有力气,平躺着喘得像一只搁浅的鱼。满宫的奴仆们顿时忙成了一团,将太子殿下扶起,准备给他喂下温远洲刚刚开的药。
    李佑鸿却挣扎不止,将三碗药都给打翻了。
    “滚!都滚出去!”他倚在软椅上,眼泪从猩红的眼睛不停地滚下来,“本太子的近侍呢?太子妃被接回来没有?!”
    东宫被他闹得大乱,没有谁能安抚得了他。
    直到温远洲重新端着一碗药,缓缓走进殿中,坐在李佑鸿榻边,“殿下,先把药吃了罢。”
    李佑鸿猩红的眼睛盯着温远洲,几乎咬着牙问道:“太子妃呢?她去哪了?”
    “娘娘她……”温远洲干笑了一下,回答道:“娘娘她还没有回宫。”
    “没有回宫?”李佑鸿急促的呼吸缓和了一些,呢喃着重复温远洲的话,“她没有回宫……那是去哪了呢?”
    温远洲正在心中琢磨着说辞,便听见那李佑鸿自己给了自己答案,“对了,她之前说气话要出家,可能是去护国寺躲着我了罢。”
    他把手放到被褥上,就是要起身,“我要去找她,快、快!备车马!”
    温远洲一惊,马上伸出手拦下李佑鸿,哄道:“殿下!您身体还没好呢,现在去见娘娘,不是让她担心么?”
    闻言,李佑鸿动作一顿。
    “是……你说得有道理。”他慢慢缩回床榻里,接过温远洲端着的药,道:“那我先把身子养好,再去找她。”
    李佑鸿双目仍然是猩红的,但情绪平息了不少。
    他抬起眼睛,认真地看了看温远洲,道:“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护国寺找她。”
    温远洲一怔,然后点了点头,“好。”
    他心道:不知是不是错觉,半疯的李佑鸿确实对自己温和了许多。
    *
    李佑鸿就这样乖乖服了近半月的药。
    他温顺得让温远洲受宠若惊,甚至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恍然间,似乎真的回到了他陪在故太子李佑文身边的日子。
    这些天来,完颜一直在忙着与南蛮清乱会联系,想要求援。
    这日,终于收到了回信。
    “南蛮王之前闹腾得太厉害,此时自食恶果,松了力气。”完颜笑着与温远洲道:“清乱会已经答应将大使者和二使者的队伍都派到大康来了。”
    闻言,温远洲有些诧异,“两支队伍?”
    完颜点头,“是。”
    温远洲的手紧张地握紧,“派来这么多人……可是我们在国都要有大动作了?”
    “你想得不错,清乱会支援到达国都之日,就是太元帝身死之时。”完颜一理衣袖,淡淡道:“太元帝当初一统天下,威风无量,因此收获无数拥趸,朝中大臣拥护他的□□……不过,近来四皇子李佑希处理政事,似乎是办了数件漂亮事,而那李佑鸿却疯得越来越厉害,朝中已有人动摇。”
    “我觉得那李佑希不可能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呆傻,怕对皇位也是有心思的,再加上如今让他顶替当今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其中更有近来才回京的护国大将军的拥护之声……天子殡天之时,李佑希他不可能没有行动。”
    完颜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案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所以,我们必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温远洲垂眸,道:“清乱会中最好的两支队伍,拿着执行‘先帝’遗诏的名义,对付护国大将军暂时驻扎在国都外的军队绰绰有余了。”
    他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李佑希以往在朝中毫无存在感,怎地近日拥护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这么高了?
    只因为他开始摄政,展现了自己的能力?
    这个理由……在太元帝□□、李佑鸿尽得人心的大康朝堂上,有些牵强。
    完颜看出温远洲的脸色不对,轻轻笑了一声,“护国大将军是骠骑将军的师父。这位是在何挽身死后才站出来支持李佑希的。”
    温远洲还是觉得奇怪,“若说是他知道了何挽身死的消息,对李佑鸿彻底失望,故而鼓动其他大臣支持四殿下,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我们明明将何挽身死的消息彻底封锁了啊!”
    完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温远洲见完颜的胸有成竹之态,自觉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于是干脆转移了话题,“到时候,师叔可要去接应?”
    “这是自然。”完颜淡淡地将计划讲与温远洲,“太元帝驾崩的前一日,我便出京,与停留在京郊的两支清乱会队伍会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护国大将军的亲兵们围住……我已探得他们的兵马武器,对付他们所需的毒药不是个小数目,实在不宜全部路途跋涉时携带,故而这药的大半便由我们的安善堂出。”
    这些日子,完颜忙着联系南蛮,故而一直是温远洲在打理安善堂的药房。
    他蹙眉,道:“那恐怕就要将安善堂掏空了,京都中便没有任何保障!太危险了!师叔,安善堂中的毒药还是不要轻易动用才好。”
    完颜微笑,“确实如此,所以由我先出京,一直等到太元帝驾崩,看看护国大将军是否有动作……若有,那我便与清乱会的两支队伍,用他们带了一路的药先与护国大将军纠缠一会儿,并同时传信给你,你马上带着安善堂中所有的药资去支援我们;若没有,那便皆大欢喜,我们便不动安善堂中的药,留着保障京都在我们的控制之内。”
    温远洲抿了抿嘴,他虽然认为这个计划又是妥当,但确实是眼下最好的方法。
    他起身作揖,道:“师叔思虑得很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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