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这个人不是她在漠北遇见的那个军师礼阡吗?
    他不应该死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礼阡由于是坐着,他抬起头也完全看清了,低着头看他的嘉宁的脸。
    那张清秀到有些寡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略为古怪的表情。
    第71章
    嘉宁那瞬间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她警惕且紧张地盯着对方。
    礼阡看着她,似笑非笑。突然, 礼阡拿起了自己的酒杯,“酒没了,还不斟酒?”
    嘉宁抿了下唇,她现在猜不准对方的心思, 更不明白为什么礼阡没死,还出现在宴会之上,他身上的服饰……嘉宁心里一凛,他衣袍上的纹饰是四爪蟒, 这个只有是皇子才可以穿。
    难不成礼阡是皇子?
    她走到礼阡旁边,只能极力压制此时内心的混乱和慌张, 她拿起酒壶, 刚倒酒,礼阡的酒杯蓦地一倾斜, 酒水就洒了出来, 直接溅落在礼阡的衣服上。
    他立刻将酒杯放置在桌上, 直接骂道:“混账东西, 怎么倒酒的?”
    这一声骂倒引来旁人的注意,嘉宁只能连忙跪在地上,做求饶状。
    礼阡方才还似笑非笑, 此时脸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他从座位上沾了起来, 蹙着眉看自己沾上酒渍的衣服, “还不伺候本皇子去更衣。”
    他说完转身就走,嘉宁瞬间反应过来,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正要跟着礼阡往殿外走,上首居然传来一个声音。
    “玉舒,发生何事了?”
    那声音雄厚,嘉宁只听见那声音,眼神就渐渐变了。
    礼阡转过身,行了个礼,“父皇,儿臣衣服弄脏了,现在去更衣。”
    “原来如此,那去吧。”
    走出玉艺殿,礼阡继续往前走,嘉宁看着他的背影,正犹豫间,礼阡转过身,他表情有些微妙,“跟我走。”
    嘉宁拧了下眉,就听到礼阡说了下一句话,“除非你想暴露你的身份的话。”
    礼阡带着嘉宁去了一个空殿,刚进殿内,嘉宁已经把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你是皇子?”
    “我是七皇子段玉舒。”
    他说完就看着嘉宁,眼神深不可测之外还带着审视,“你怎么混进来的?一定是你外公的旧部帮了你吧?鲁平战?李永忠?还是刘泽宇?”
    这一番话,嘉宁已经知道对方早知道她的身份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漠北?”
    此时应该称呼他为段玉舒了,段玉舒微微抬起下巴,眼睛微眯,“我已经回答过你一个问题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她要是说的话,岂不是把那些大臣直接送上斩头台?
    嘉宁干脆闭紧了嘴巴,心里在盘算,她把这个段玉舒打晕过去的可能性大不大,她发现了段玉舒他方才走路的时候还跛脚的,所以他瘸子不是伪装的。
    “不说?没关系,反正就那几个人。你混进宫里想做什么?这个可以说吧。”段玉舒顿了下,“应该是见你的皇兄,看样子是见到了。”
    “你要杀了我还是把我的存在告诉你的父皇?”嘉宁没有正面回答了段玉舒的话,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拖累自己的皇兄。
    “这要看你了。”段玉舒双眸紧紧地盯着嘉宁,“如果你可以劝动邬相庭和我合作。”
    段玉舒猝不及防提起邬相庭的名字,让嘉宁眼神微微一变,她眼神更加复杂,“你……难道你上次出现在漠北,伪装成那个什么军师,是冲着邬相庭来的?你要跟他合作什么?”
    “这个就不需要你关心了,你只要让邬相庭同意跟我合作,我就可以把你的情郎从天牢里捞出来,否则你们两个都是死路一条,对了,还有你那个病秧子皇兄。”段玉舒冷声道。
    “那你也要让我能见到他,我能见到他都没办法,怎么让他同意跟你合作?”嘉宁皱着眉道。
    段玉舒抬了下眉,“你会有办法的。”说完,他就越过嘉宁往殿外走了,嘉宁转过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谜团仿佛越滚越大,她还没能解出一个,下一个又紧接来了。段玉舒到底想跟邬相庭合作什么?
    段玉舒离开后,嘉宁也很快就离开了空殿,探子们找到她之后,连忙带着她去了青华殿。探子之前给李永忠报了信,故而李永忠连忙把嘉宁送了出来,一出宫门,外面就有鲁平战的人接应。
    正在嘉宁为心里的谜团而迷惑时,翌日,一件大事发生了。
    鲁平战清晨派人送了信过来,信上只四个大字。
    “新帝病重。”
    嘉宁看着信上的四个大字,先是一愣,随后便笑了一声,但笑完之后她就觉得古怪了。昨日在宴会之上,那新帝说话中气十足,实在看起来不像病重的样子。
    怎么会一夜之间就病重了呢?
    深夜,鲁平战翻墙进府。
    他站在书桌前,表情有几分凝重,“公主殿下,新帝病重的事实在有些诡异。”
    “本宫也觉得诡异,可说不清哪里诡异?”嘉宁垂下眸,她盯着桌上的火烛,片刻沉声道:“他突然生病,难道是有人下毒?但谁可以给他下毒?给他试毒的太监都是十个以上。”
    “正是如此才诡异,昨日散宴之后,新帝宿在柳美人处,是半夜发的病,太医说是中风,那新帝的大皇子如今已经把柳美人给关了起来。”鲁平战答。
    “柳美人?”嘉宁想到昨日明明是贤贵妃的诞辰,怎么会去柳美人的宫里,她把心中的疑惑问出,鲁平战也蹙着眉答,“昨日贤贵妃喝醉了,便由宫女先扶着回去了,故而那新帝才留宿在柳美人处,不过昨日因为贤贵妃的诞辰,所以贤贵妃此时也被关了起来,宫中现在正在彻查此事。”
    嘉宁把这事情细细想了一遍,虽然不知道新帝到底是中毒还是真病重,但是那新帝病重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有什么比仇人的噩耗传来更让人喜悦的呢?
    “鲁大人,你想办法从中查到一二,看看是不是真有人给那狗贼下毒,若是有,那人是敌是友?”嘉宁想到昨日见到的段玉舒,那人全身上下都透着古怪,明明是皇子,居然会出现在漠北那里。他想跟邬相庭合作什么?她想到段玉舒的跛脚,古来今往还没有跛脚皇帝,难不成他是当皇帝?
    “鲁大人,你可了解段玉舒?”
    鲁平战听到这个名字,神情有些惊讶,“公主是问那七皇子?他是那新帝最不受宠的皇子,因为身有残疾的原因。据说他的跛脚是坠马所致,而那次坠马是因为跟现在的大皇子赛马。”
    那新帝有十多个儿子,但至今未立太子,有人说是因为新朝刚立,所以暂时不立太子,但嘉宁却觉得这样一来,新帝的那十多个儿子还不争得死去活来?
    段玉舒不受宠,又很可能跟现在的大皇子有嫌隙。
    嘉宁想,也许她真要跟邬相庭见一次,问他,她才能知道段玉舒真正的目的是做什么。
    新帝的病越来越严重,数日下来,连转醒的踪迹也没有,宫里的太医据说日夜都守在那新帝身边。
    嘉宁一边关注宫里的情况,一边让鲁平战他们想办法,看有没有可能见到天牢里的邬相庭一面。但没想到,邬相庭竟然自己深夜出现在她的房里。
    那日深夜里,嘉宁刚沐浴完回房,她刚走到里间,就突然顿住了。旁边的丫鬟拿着灯笼走进来,“殿下,奴婢给你换下……”
    她蜡烛二字还没说出口,也看到站在窗户旁的男人。
    丫鬟手里的灯笼掉在地上,她还没来不及尖叫,就听到嘉宁的声音。
    “你出去。”
    她话虽然是对丫鬟说的,但眼睛却是看着站在窗户前的邬相庭。
    邬相庭一身黑衣,长发披散在他两颊处。冷白面容上的那双桃花眼似乎很疲惫,眼角下的那颗朱砂痣仿佛都黯淡了些。他唇色很红,红得异常。
    嘉宁颤着身体往前走了一步,她目不转睛,眼睛眨都不敢眨地盯着前面的人,仿佛她一个眨眼对方就会消失。
    “你……”
    第72章
    嘉宁张了张唇, 她慢慢地一步步地靠近对方,直到就站到对方面前时,她才颤着声音说出堵在喉咙里的话,“你……是你吗?”
    她话落,门外传来一声响声。嘉宁本能地转过头去看,这时她的手却被一只手握住了, 那只手很冷,似乎能穿透她的衣裳一般, 真真切切地把寒冷传给她。
    “阿宁,你不该来京城, 鲁平战是大皇子段弄林的人, 包括你信任的李永忠、刘泽宇等几位大臣。”邬相庭声音很低,甚至还透出几分虚弱。
    嘉宁听到这些话, 完全愣住了,她本能性地摇了下头, “不……不可……能, 他们都是姜国老臣,怎么会背叛我?况且他们还带我见了我的皇兄。”
    “他们可以让你见你的皇兄, 那为什么他们之前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去见过你皇兄,也没有试图将他救出来呢?阿宁,你太笨了。”邬相庭毫不客气地说。
    “那他们既然是大皇子的人, 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交出去?”
    邬相庭看着她, 他面色很白, 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问了嘉宁另外一个问题,“你可知道新帝的毒是谁下的?”
    嘉宁抿了下唇,犹豫了下才说:“段弄林?”
    邬相庭轻轻点了下头。
    嘉宁从邬相庭了解到她从鲁平战那里得知的完全相反的信息。
    她皇兄之所以能成为质子,一直相安无事地活在皇宫里,是因为太子妃牺牲了自己,太子妃被新帝看上,摇身一变变成贤贵妃。贤贵妃生得貌美,但她并不爱新帝,新帝完全痴迷于这个不爱自己的女子,甚至作出承诺,只要贤贵妃跟着他,他就可以一直让她皇兄活着,这便是贤贵妃被新帝强占之后为什么没有自杀的原因。
    但因为新帝太宠爱贤贵妃,对后宫其他的后妃都冷落,其中便包括了段弄林的母妃。段弄林非常厌恶自己父皇这种行为,也不想一辈子当一个大皇子,而新帝迟迟不立太子,甚至倒先传来贤贵妃有孕的消息。
    这一下子让段弄林有了危机,他看着新帝逐日越发高兴的脸色,心里更是不安,他害怕等贤贵妃的孩子出生,太子之位可能就尘埃落定,于是他便下了手。
    他对新帝下毒,自然要把这个凶手的帽子甩出去,甩给贤贵妃是最好的。而嘉宁这时候进京,她主动联系鲁平战,而鲁平战早就是大皇子的人,于是他们一合计,觉得贤贵妃下毒的动机就更明显了。
    嘉宁公主没死,甚至要说复国,那么作为曾经的姜国太子妃自然要舍下现有的荣华富贵去帮助嘉宁公主,救自己的夫君出来。
    那朝中的大臣知道是贤贵妃给新帝下毒,肯定要上折子请求赐死贤贵妃,那时候新帝因为体内的毒毒发身亡,段弄林便顺应大臣的心愿杀了贤贵妃,再将嘉宁和她皇兄一并杀了,也算解决了前朝之患。
    那时候群臣定是会拥护段弄林登基的。
    嘉宁听完这些,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张了张唇,什么都说不出,原来她在这里,从头到尾都是一颗棋子。
    “我们先离开这里,如果不出我预料,今夜就会有人来捉拿你。”邬相庭拉着嘉宁往外走,他们刚出门口,嘉宁就看到之前被她叫出去的丫鬟身体倒在地上。
    许星汉站在长廊处,看到他们出来,还露出一个笑容,“你们出来太快了吧,不需要继续温存一下吗?”
    他话落就被邬相庭瞪了一眼,许星汉尴尬地笑了下,却也是个不怕死的,“对哦,哥,你现在应该也没有什么力气吧。”
    嘉宁听到这句话,立刻盯着邬相庭,“你是不是受伤了?”
    “小伤。”邬相庭带着嘉宁往外走,他对许星汉的语气就没有那么温和了,“许星汉,你再废话,那回金陵就家法伺候吧。”
    “诶诶,哥,我错了。”许星汉连忙求饶,他追上邬相庭和嘉宁,“我已经把这个宅子里的探子全部打晕了,哥,现在我们是去跟段玉舒见面吗?”
    “你跟段玉舒合作了什么?”嘉宁在旁问。上一次段玉舒就说要跟邬相庭合作,但他说邬相庭不愿意,“你能从天牢里出来,是因为段玉舒吗?”
    许星汉抢一步回答了嘉宁的问题,“段玉舒想要那把龙椅,但他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便把主意打在我哥身上,那个蒋姑娘就是段玉舒送给我哥的礼物,但没想到我哥不要就算了,还送给别人了。不过没想到世上还有那么巧合的事,让段玉舒去漠北的时候见到你,他便知道你是我哥救下来的,便拿这个威胁我哥了。”
    段玉舒拿嘉宁的存在威胁邬相庭,邬相庭这个人高傲自负,最厌恶人威胁他,便更不愿意跟段玉舒合作。而后,有人举报了嘉宁的存在,是段玉舒给邬相庭送的信,让他提前做好准备。邬相庭收到段玉舒的信之后,便想将嘉宁送走,而自己则是将计就计,被押送进了京。这个时候才真正地跟段玉舒合作。
    其实没有嘉宁的存在,金陵邬家也早就是新帝心中的眼中钉,邬相庭想借此机会,干干脆让金陵邬家从这次危机中逃出来。
    怎么逃?
    自然逃不掉这阴谋,便干脆深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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