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她低头一看，是vegan大师发来的消息，提醒她三个小时后，她离开地球位面了。
    按照之前的契约，林珠必须孤身前往，不能携带任何家属。可林珠又不放心把昏迷不醒的奈恩独自留下来，而她唯一可以拜托的人就只有埃尔提了。
    她正要给埃尔提发一条消息，窗口突然传来一阵敲击声。
    林珠掀开窗帘一看，果然看到埃尔提正踩着阳台，面无表情地贴着玻璃看向里面。
    林珠打开窗户，埃尔提立刻轻盈地跳到了地面上。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奈恩，平静道：“你的助手还没醒来？”
    他一直把奈恩当做林珠的助手，林珠也没有反驳过。
    “我还有三个小时就要离开了。”林珠蹙眉道。
    埃尔提沉默不语地点了一下头。
    “可是奈恩还没醒。”林珠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
    “他醒来后我会通知你的。”埃尔提平静道，“我还要在地球位面逗留一段时间，位面管理局刚刚下达了新的任务，我需要留下来协助位面管理局的派遣部队追踪阿尔法的下落。”
    “我知道了。”林珠勉强地露出一个微笑，“谢谢。”
    她看了一眼手表，距离她离开还有一小时五十分钟的时间，可是她的行李都还没收拾完。
    她一直拖延着没有收拾行李，大概是因为她始终在逃避自己即将离开的事实。
    林珠回到了自己房间，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箱子。
    因为老家都龙卷风摧毁，林珠的日用品和衣服都是新买的。她还特意买了在异世界许多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包括大容量的充电宝，大包的姨妈巾等等，而据埃尔提所说，她买的这些东西在vegan大师所在的位面完全用不上。
    于是她干脆只带了几件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具。
    关上箱子前，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将父亲留下来的旅行日记和魔卡相机一起放了进去。
    准备好了一切后，她看了一眼表，竟然只剩下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
    林珠推开门，再次来到奈恩的床边。
    “奈恩，我就要走了。”她低声道，就当是奈恩在睡梦中也能听得见，“我可能还会回来看看。你要是醒了，一定要记得联系我。”
    她说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奈恩冰凉的脸颊。
    不知为何，林珠忽然想起阿尔法说过的话。他说，她从来也没有跟任何人建立起亲密的关系。
    也许他说的有点道理，从小到大，无论在任何环境和任何群体中，林珠总是独自一个人默默地呆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就算是在和姑姑一起的家里，她也很少吐露心事，姑姑也很少过问她的事，只满足她的物质需求罢了。
    而她也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明明住在熙熙攘攘的都市，可她却总感到自己是孤身一人。
    大概是快要离开的缘故，往事忽然浮上林珠的心头。
    这些年来和姑姑相处的种种细节，以及顾晓婉、许沁的笑脸猛地在林珠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林珠突然意识到，她一直以来都错了。
    直到要离开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茫茫人海中的一座孤岛，又像是缩在壳中的蜗牛。而实际上，她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探出了坚硬的外壳，用柔软的触角去试着碰触周围的一切。
    即使是像她一样习惯了孤身一人，竟也在不知不觉中和旁人产生了联系。
    林珠忽然感觉视线模糊了。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几声猫叫。
    她走到窗前，探头一看，果然看到猫的身影在灌木丛中一闪而过 ，消失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放在墙角的猫粮。
    之前她回了一趟老家的废墟，从里面“抢救”回来一些用品，其中就包括半袋破损的猫粮。
    反正她都要离开了，干脆把这些猫粮都喂给楼下的流浪猫好了。
    林珠拎着猫粮，带上家里所有的能装猫粮的容器，就下了楼。
    她将那些容器放在灌木丛后面的各个角落，每个容器里都倒上了满满的猫粮。
    很快，就有小野猫闻到香味，过来大快朵颐起来。
    林珠将最后一个容器，也就是超市赠送保鲜盒放在了小区花园角落里，然后将剩下的猫粮全都倒了进去。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喵的一声轻轻的叫唤。
    随后，一只身上沾了泥土，灰头土脸的小白猫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一看到这只白猫，林珠立刻眼前一亮。
    借着晨曦的光芒，她清楚地认出这只猫的身份来。
    “小雪！”她惊喜地叫了一声。
    她之前没有在废墟里发现小雪的踪影，心里一直担心它是不是被压在废墟底下了。
    现在看来，它竟然成功从那栋房子里逃了出来，而且还辗转流落到了这片小区里。
    想来这一切大概就是林珠和这只小猫的缘分了。
    小雪走到林珠身边，象征性地蹭了蹭她的小腿，然后低下头开始吃猫粮。
    林珠顾不上小雪身上都是脏土，伸手便爱抚了它的脑袋几下。
    她忽然想到，如果她把小雪拍成魔卡，存在魔卡相机里，岂不是就能把它带到异世界去了？
    想到这里，林珠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即使只有小雪陪在身边也好，她并不想独自一人去完全未知的异世界。
    等小雪吃完饭后，她就把小雪抱了起来，带回了出租房。
    她将小雪放在客厅的地面上，然后从收拾好的行李里拿出了魔卡相机。
    她回到客厅，却发现小雪已经不见了。
    “小雪？”她叫了一声小猫的名字。
    然后她推开了通往奈恩房间的门，却看到小雪跳到了奈恩的床上，正在嗅奈恩身上的味道。
    见到林珠进来，小雪回头看了她一眼。
    小猫湛蓝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瞳孔扩大，就像戴了美瞳一样圆溜溜的。
    林珠正要走过去，却见小雪在奈恩的枕边蹲了下来，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她。
    不知为何，林珠总觉得小雪这个样子有点眼熟。
    ——就和之前被奈恩附身时的小雪一样。
    她迟疑了一下，正要拿起相机给小雪拍照，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林珠。”
    林珠的心脏狂跳了几下。
    她放下相机，呆呆地看着小雪。
    小雪正目光平静地望着她，一副正襟危坐的姿势。
    “……奈恩？”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是我。”小雪声音平淡地回答，它回头看了看自己昏睡中的身体，又低头舔了舔爪子，“因为身体进入了冬眠状态，我的意识就暂时回到了这只猫的身体里。不过我的意识一直在猫的身体里处于沉睡状态，直到现在才……”
    它的话没说完，就被少女温暖的身体抱住了。
    “奈恩！”林珠喜极而泣地叫它的名字。
    大概因为奈恩此刻的身体只是个小猫，所以林珠才会这么大胆地抱住对方。
    隔了几秒后，林珠才松开小猫。
    她不禁问奈恩道：“你现在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
    奈恩像猫一样舔了舔爪子，一边洗脸一边道：“现在暂时还不能。因为我的身体现在正处于冬眠状态，而且大脑里的人格重置键也被激活了，现在贸然回去很可能会造成人格崩溃。”
    他说罢，就放下了爪子，一双圆眼珠望着林珠，“……如果我的人格重置为初始状态，我就会彻底地变回当初刚刚植入人格数据时的自己，也就是屠杀者赫伯特本人的样子。”
    他说着，眼神似乎黯淡了几分，声音也跟着低沉了下去，“我不希望你看到我变成那种模样。”
    林珠沉默了一下。
    她之前从埃尔提那里听说过这件事。
    屠杀者赫伯特的身份确实是有名的歌手，但是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多位面世界历史上最穷凶极恶的战犯。他曾经在服役期间率领部队屠杀了整个城市的人，所以被人称为“屠杀者赫伯特”，以及“战争狂魔”。
    直到他死后，人们对他的生平产生了好奇，出现了很多关于他的传说，甚至很多人为他写书，编剧本……
    一些科学家甚至决定使用赫伯特的基因和人格数据进行复制人计划。这项计划表面上是为了深入研究反社会人格障碍，实际上却是为了替某个正处于世界大战中的位面培养战士。
    赫伯特是个完全理性和冷酷的人。只要培养得当，这些复制人将会成为无以伦比的超级战士，甚至可以担当间谍和暗杀者一类的职位。
    除了赫伯特之外，复制人计划里还复制了许多位面里名人，包括战争狂魔和神枪手等等。这些复制人将会在战争中起到非凡的作用，甚至可以作为精神领袖一般的存在。
    而复制人计划最后却因战争的平息，和社会舆论的谴责而搁浅。像奈恩这样被制作出来的复制人大多数都还没被植入人格数据，就被集中“销毁”了。
    只有少数几个复制人逃了出来，其中就包括奈恩和阿尔法。
    见林珠沉默不语，奈恩便道：“看来，你已经做出逆转卡了吧。”
    林珠点了一下头。
    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地跟奈恩说了一遍。
    “还有二十分钟了。”林珠看了一眼手表，“我就要离开这里了。”说罢，林珠就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你不需要离开的。”奈恩忽然道。
    林珠顿时惊讶道：“什么？”
    “你和vegan大师的契约在多位面世界其实没有任何法律效力。他没有权利要求你做任何事。”奈恩望着她说道，“位面管理局的派遣部队离开后，我会把地球位面和多位面世界的连接彻底切断，vegan他就永远不可能找得到你。”
    “可是，我需要他制作的高级定制卡保证姑姑的癌症不会复发。”林珠蹙眉道，“而且……”
    ……而且什么？
    林珠语塞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开始接受了即将离开的事实。或者说，她隐隐之中，似乎还对vegan所在的异世界产生了一丝期待。
    小白猫抬起头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表情。
    他忽然又道：“不管你去哪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