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灵魂的牢笼

      “等等,陛下——”卡蜜拉说。
    “又怎么了?”国王的语气裹挟着充分的不悦,他的眼神在宣告: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卡蜜拉仿佛失聪,靠着天鹅绒椅背,依旧笑的优雅:“虽然陛下不认同这只动物具有神的属性,但王后不是说我们都是动物吗?那就翻遍每一寸皮肉去找,看看它的灵魂究竟在哪呢?”
    一直恭敬站在原处的洛维侯爵冷冷开口道:“这只动物是我用十万金币买来的,还不包括饲养和运输的花销,卡蜜拉小姐,如果你能交换对等的价值,我愿意把它转让,供你研究你的……灵魂学。”
    卡蜜拉终于闭嘴,乔凡尼很愉快,洛维侯爵更是锦上添花:“陛下,我也不知道动物究竟有没有不灭的灵魂,不过这只老虎,显然具有讨人喜欢的智慧。”
    说着,他示意身旁的一名打扮奇异的扈从出列,他自称驯兽师,将白虎从笼中牵了出来。
    离铁笼较近的人纷纷紧张的后退,乔凡尼想要制止他危险的举动,但看一眼胸有成竹的洛维侯爵以及镇定自若的阿尔斯兰,他又住了口,也是,他的周围还有几十名火枪手随时待命,就算一群犀牛此时冲进来也不会有危险。
    白虎近处的众人就没那么放心了,一个个冷汗森森,  但又不敢轻易离席,年纪大点的甚至脸发青嘴发紫,好似下一秒就要归西。
    那名驯兽师熟练的驱使白虎表演各种娱乐节目,蹲下,起跳,鼓掌,钻铁圈……在场的人们常常见到猴子和狗的杂耍,却不曾见过凶猛大猫的,加上耳边明快的乐曲,渐渐忘了近在咫尺的危险肉食动物,一阵阵掌声欢呼为它滑稽的表演伴奏。
    那头巨大矫健的野兽成了供人随意玩乐的小丑,仿佛在嘲笑那些把它视为神灵的野蛮人。乔凡尼也不由微微勾起唇角,宴席间推杯换盏,层层热浪上涌,仿佛一个隐形的太阳在头顶辐射众生。
    白虎被驯兽师牵着,离国王越来越近,西罗皱了皱眉,眼风扫过洛维侯爵与卡蜜拉,隐隐觉得不安,握住剑柄挡在克罗莉丝身前,他暗暗后悔,今晚出门前忘将燧发枪带在身上。
    不知是因高温或是疲劳,驯兽师的这只好伙计越来越焦躁,甚至开始呲着牙不配合,他想叫停,但洛维侯爵只顾着与人谈笑风生,没有注意驯兽师求助的眼神。
    克罗莉丝的清醒逐渐被高纯度美酒稀释,打了个哈欠,她的手恰好放在鼻端,立时闻到一丝鱼腥味,她略一想,大概是从那个诡异的伊特鲁里亚面具上沾到的,于是吩咐仆人打水洗手。
    她招手的动作轻柔,掀起的风传至嗅觉灵敏的猫科动物鼻腔中,却能被放大无数倍,刚才还乖巧的白虎忽而化身愤怒的幽灵,琥珀色眼球充血,低吼一声拨开驯兽师向西罗扑去。
    它的前掌大如蒲扇,轻轻划过一道闪亮的弧,在驯兽师的小麦色肚皮上留一道血线,随后是白花花的肠子受重力作用流出,那腥臭令人不得不掩鼻,不,哪还顾得上掩鼻,地狱般骇人的景象早让目击者宛如石化,随后广场中有人率先尖叫,一时间从者无数,尖叫与嚎啕在夜空中谱成一首颤栗之歌。
    电光火石间,西罗用全力推开克罗莉丝,掣出剑锋对准直冲而来的白虎肚腹,也要赐给它一穿肠肚烂的结局,然而可恶的畜牲身形却如鬼魅,空中灵巧偏转方向,剑尖恰巧插它进上肢的骨缝里,再也拔不出,西罗只觉全身像被巨大的铁板撞击,顺势翻滚两下绊住两条木桌脚才止住,胸口憋闷,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保护陛下!保护陛下!”不知是谁发声,多数人也并不在乎,早已扔下酒壶和怀中的年轻侍女,摩肩接踵的四散奔逃,有人被踩踏,有人趁机作乱,火光燑燑的广场由中心向外掀起混沌的巨浪。
    近处的侍卫举起闪着寒光的长矛围绕在国王王后身边,远处举着长管火铳的士兵却不敢射击,这种火铳射程很远,但发出的子弹是一个扇面,极易误伤混乱中逃窜的王公贵族。
    西罗被掀翻的同时,老虎发了狂一般,不顾身上还插着长剑,通红的眼如撒旦附身,长啸着又朝克罗莉丝扑去。
    “克罗莉丝!”西罗大叫,来不及相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野兽影子如飓风般袭去,他仿佛被突然沉入深海海底,眼前发黑,肝胆欲裂。
    克罗莉丝在极度恐惧中被一声熟悉呼喊震的脑中蜂鸣,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停滞,极慢极静,但也只是一瞬,转眼又倾泻而下,她如被兜头浇一盆冷水,无路可退,就地滚了一圈,避开老虎岌岌可危的攻击,耳边一声巨响,是她上一秒所在处的椅子被巨大的冲击撞的四分五裂。
    “放箭,快放箭!”有人怒喝。
    一片呛人的烟尘飞腾,克罗莉丝顾不上管此时自己的姿势有多狼狈,手脚并用的向远处爬,她听见箭矢破空之声,混乱中人们的尖叫,还有一声带着愤怒和绝望的兽吼,脚下一软,被长长的裙摆勾缠,跌倒在地。
    她向前倒,却并没有触到预想中的坚硬地砖,而是一个滚烫宽阔的怀抱,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
    “克罗莉丝!”
    克罗莉丝被西罗的手臂用力环住,耳边能听见他的“咚咚咚”心跳声,急促的要连成一片,带着血液的潮汐在血管间沸腾。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西罗的大手轻拍她背心,口中喃喃,不知是在安慰克罗莉丝还是安慰自己。
    克罗莉丝的眼眶湿了,她在西罗的衣襟上蹭了蹭,一切转瞬即逝,刚才喝下去的葡萄酒全部化为冷汗浸透薄薄的衣裳,她视线越过西罗肩膀,刚才嚣张可怖的猛兽被百十只利箭扎成一头豪猪,皮肉外翻,鲜血交汇成一张地毯在脚下,它阖着眼一动不动的趴着。
    她听到西罗咳嗽,仰起脸,见他嘴角有血,顿时花容失色,捧住他双颊:“西罗,你受伤了!”
    乔凡尼面上像被泼了一层墨,乌沉沉的眼眸蕴起风雷,看向一旁的洛维侯爵:“洛维卿,谁给你的胆子在御座前行谋杀之举?”
    洛维侯爵已经面无人色,自白虎突然发狂行凶,他便像被抽去灵魂似的瘫软在地,任由侍卫架着押送至国王面前,仍是一脸惊恐的哆哆嗦嗦,说不出完整的话。
    “陛,陛下,我发誓不——”
    洛维跪倒在地,刚要开口解释,身旁的庞然大物忽然弹起,谁能想到那只白虎的灵魂还没有消散,但什么都晚了,西罗只能抱住克罗莉丝翻转,把她压在身下。
    垂死的白虎抬起一只前掌猛抓,四道长长的爪痕印上,右肩至后背的整块皮肉被利爪撕裂,鲜血“滋滋”喷溅,西罗闷哼一声,仍然死死按住克罗莉丝的脑袋将她罩得严实。
    克罗莉丝脑中一片空白,躺在冰冷地面上,身体如寒风中树叶不断抖动,她看不到西罗背后的伤,但鲜红血液像几条粗壮的手指从西罗的脖子上飞快爬下,然后一滴滴砸在她洁白无瑕的领口,很快连成一条细线,雪做底色,红的花,是一束妖娆盛放的玫瑰。
    她摸他的脸,沾血的手印在上面,像粘稠的胶水,她发现自己那样无能无助,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西罗,西罗,你怎么了?哪受伤了?你起来,求求你,你不要吓我了好不好?”
    耳边是乔凡尼的怒斥,和十几根长毛扎进动物皮毛的沉闷声响,但都模糊不清了,西罗的脸变得苍白,圈住克罗莉丝的手臂一寸寸松开,语气轻柔的像要睡去:“你看,把我带在身边还是有用的……以后我想抱你的时候,你可不能再打我耳光……”
    克罗莉丝不停的摇头:“不,不,你醒醒……醒醒!”
    最后一刻,他坠入最幽深黑暗的漩涡中心,在一点唯一的光明中,一只手朝他伸来,白的透明的皮肤上有淡蓝色的脉络,葱管似的细嫩指头,那肌肤、骨骼的模样都深深刻在他的心底,手的主人用稚气未脱的声音说:“西罗,你带我走吧。”
    ******
    急促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织成一阵密集的鼓点。
    克罗莉丝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床前:“你生病了?”
    西罗摇头,他此时像是被放在一口烧满水的大锅里,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向外冒热气,有气无力的说:“我没事克罗莉丝,你回去吧,被公爵大人知道了他会生气的  。”
    克罗莉丝花瓣似的小脸皱起来,摆弄着胸前的金发思索了足足叁分钟,突然“哒哒哒”走到阳台去,他听见窗户开启的声响,过了一会又合上。
    西罗不知道克罗莉丝在干什么,他脑子像有一柄巨斧在劈,眯起来只留了一条缝的眼睛瞧见一双白嫩嫩的手,握着一条毛巾样的东西搭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
    本来昏沉沉的西罗被冰的打了个冷战,欲哭无泪:天呐,她究竟从哪找来这么冰的毛巾,而且没有拧干——他感觉到冰冷的水流顺着太阳穴滑进枕头,脑后的头发很快跟着湿漉漉。
    西罗晃了晃脑袋想把那折磨人的毛巾甩掉,克罗莉丝飞快制止他的动作:“西罗,请你听话。”还把棉被往上拉了拉,压住他乱动的胳膊。
    西罗垂死挣扎:“我没发烧,克罗莉丝,我只是有些头晕,快把它拿开。”
    “你都开始说胡话了,明明烫的像要着火,我好不容易才弄湿的袜子给你降温,雨把我的袖子全都淋湿了。”
    袜子……不会是我晾在窗台的袜子吧,虽然洗过……西罗很绝望。
    “我没在你的房间找到盆,就去外面接了雨水。”克罗莉丝笑得弯月牙儿似的眼睛正在表达唯一的意思:快来表扬我的聪明。
    “我小的时候生病了,妈妈也是这样照顾我的。”克罗莉丝歪着头甜甜的说。她为自己也能照顾病人感到十分欣慰,随即又担心的问:“怎么样,西罗,你感觉好点了吗?”
    怎么可能好?西罗被她气得阵阵发晕,公爵夫人肯定不会用被雨水浸湿的袜子给你冰敷。
    克罗莉丝却对这个“当妈妈”的游戏乐此不疲,还执着的要给西罗讲《一双金脚》的童话故事,哄他入睡。
    “在偏僻的波杰比尔有一个铁匠……”
    虚弱的病人毫无抵抗之力,乖乖躺在床上,听公爵小姐支着脑袋在床边,用最轻最柔的声音给他念故事书。
    夜已经深了,早过了克罗莉丝十几年不变的上床睡觉时间,她眼皮开始打架,哈欠连天,小脑袋越垂越低,讲到铁匠的小学徒爱上了侯爵女儿时再也支持不住,倒在枕边不省人事。
    耳边的蚊子嗡嗡声终于停了,西罗轻松不少,撑了大半夜,他昏昏欲睡,但看着趴在床边已然进入香甜梦乡的克罗莉丝,又渐渐抓狂。西罗被迫恍然大悟,公爵小姐不仅不会照顾人,还是个麻烦精,现在只穿着薄薄的湿睡裙就睡死过去,如果放着不管,一定会着凉。
    西罗想把她抱回卧室,身体却丧失了力气,他微微抬起胳膊,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后背传至指尖,像一把钢锥扎进皮肉,他几乎立刻清醒,眼前的一切包括克罗莉丝都像白细沙砾堆成的雕塑般,一瞬间悄无声息的被风吹散、湮灭在黑暗。
    他从没有这样惶恐,心脏处痛的像被剜掉一块肉,大叫:“克罗莉丝!”
    “克罗莉丝……”床上的病人沙哑的呢喃。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的运气不错,伤口再深几分,医生就要把你的整条胳膊截下来,以后一辈子用左手吃饭。”
    阳光穿透银色纱帘落在榉木地板上,像一层柔柔浮动的水波,西罗用力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克罗莉丝坐在床前,身上仍是庆典那天所穿的的白裙子,上面还血迹斑斑,头发也乱蓬蓬的像个鸟窝,憔悴的模样比在撒丁岛的时候更甚,一双眼又红又肿,不知哭了多久。
    她明明那么爱美爱干净……西罗既心疼又高兴,忍着半边身体的痛挤出一丝笑:“你的眼泪是为我流的么?我真幸福……”
    “别乱动!你真的想变成残废?”克罗莉丝立刻凶巴巴的朝他吼:“你把自己搞得一身伤,你知不知道留疤很丑……就为了证明你很厉害?”
    西罗的眉挤出一条深壑,吸口气:“我需要向谁证明?”他的笑容也慢慢消失,“除了你,我的家人都去见上帝了,还是说你觉得你那个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哥值得我舍生忘死的效忠。”
    他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卧室里只有风吹动丝绸帷帐的声音。
    “咚咚”的敲门声有节奏的响过叁下,捧着托盘的埃蒂安忧心忡忡的走进来,见到西罗已经醒了,错愕过后是长舒一口气,把一碟切好的面包和一杯牛奶放在床头,“小姐,吃点东西吧。”
    “嗯,你快去休息吧,埃蒂安,我能照顾自己。”
    “您也两天没合眼了。”老管家看着形容狼狈的克罗莉丝,心疼的问:“要不先去换身衣服吧,小姐。”
    克罗莉丝扬起嘴角笑了笑,握着他粗糙的双手安慰:“我还有些话想问西罗,我保证一会儿就去休息。”
    埃蒂安叹口气,欲言又止的睨了床上的伤员一眼,对方不为所动,盯着雪白墙壁出神。埃蒂安气结,一步一回头的走出卧室,不忘贴心的轻掩上门。
    克罗莉丝抚摸手指上的绿宝石戒指,这是从维罗纳日夜兼程而来的埃蒂安在昨日交给她的,他甫一到达翡冷翠就听到了白虎在庆典中伤人的消息,女公爵好像受了伤,当时就眼前发黑差点晕厥,强撑着赶到夏宫,才知道克罗莉丝没事,只不过回了自己的行宫照料受伤的表弟斯维尔子爵。
    “那老头儿从来就不喜欢我,肯定又趁我不在的时候说了我好多坏话。”西罗上身右侧有伤,被包扎的严严实实,昏迷时只能趴卧或者侧躺着,他闻到面包的香味,慢慢坐起身用能活动的那只手拿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吞下去时,却因为喉咙发炎而猛地咳嗽起来。
    克罗莉丝正注视着埃蒂安离开的方向出神,听他咳嗽,将杯子递到他嘴边,瞪他:“别胡说,埃蒂安知道你受伤了很担心,这两天都是他为你换衣服和上药。”
    “什么!”西罗差点又呛住,大失所望:“不是你给我换的吗?”但他转念想,克罗莉丝根本不会照顾人,要是让她来换药,说不定自己这会儿正向耶稣基督忏悔罪孽呢。
    克罗莉丝轻轻给他顺气:“你饿了吗?还有什么想吃的?”
    一张他无法不爱的脸近在咫尺,她的声音那样温柔缱绻,西罗如饮醇酒,醺然欲醉,望着她晶莹剔透眼珠:“我只是想离你近一些,你不在的七年,我没睡过一次安稳觉。”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惊讶,却仿佛中了魔咒,被那个喜欢念肉麻情诗的洛维侯爵附体一样,停不了口:“克罗莉丝,和你在一起,我的灵魂才完整了。”
    克罗莉丝转过脸隔绝那两道灼热目光,嘴唇微微发抖,西罗当她太感动所以说不出话来,却没想到她突然冷静的开口:“所以你才答应了爸爸的条件对吗?他是不是说只有消灭撒丁岛的海盗你才能回来。”
    西罗的惊愕只维持了一瞬,又化为平常,“你都知道了?”
    克罗莉丝目光雪亮:“我真是傻,被你们骗得团团转……你清楚维罗纳教堂的密道,而埃蒂安来翡冷翠见到你的第一面时只有出奇的愤怒,这很奇怪不是吗?他居然一点都不惊讶你还能活着回到罗马,这是因为爸爸和他都知道你不是被流放美洲,而是假装被俘后做了海盗。”
    西罗凝视她片刻,说:“公爵告诉我罗德里戈一世受够了用本国的财政去充实教皇的金库,但他在宣战之前必须解决后顾之忧——到了战时物资都要经过撒丁湾,所以‘蓝鲨’和他的追随者必须先被剿灭。”
    “接触蓝鲨是我的意思,要从外部瓦解撒丁岛的防御工事并不容易,克罗莉丝,我太想再见到你了,所以选择最有效率的方式,可公爵却突然病逝……”
    “我始终遵循一个最简单的原则,就是完成我对公爵发下的誓言,然后不管用什么方法,将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克罗莉丝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哭够了,明明在流泪,脸上却平静异常:“你为什么这么不珍惜你自己呢?你以为这样我会高兴吗?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差一点就死了!”
    西罗见她哭,心中一揪一揪的痛:“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克罗莉丝,我……”
    两人都坐在床上,西罗的高度明明可以低头俯看她,但却在这一瞬间丧失了所有气势。她的平静下暗暗流淌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愤怒,仿佛有一团上升的热气流激荡在胸口,酝酿着席卷所有的风暴。
    在克罗莉丝那双晶亮眼眸的粼粼波光中,他的倒影如同痴呆,平日的甜言蜜语都讲不出,只能僵硬着说:“我发誓,以后我会听你的话,只要你……只要你不再恨我。”
    克罗莉丝慢慢摇了摇头,西罗如坠冰窟,眼眶发热,却见一滴泪珠滑过她莹白如玉的脸颊,他听到她轻声说:“我对你有很多感情,唯独没有恨。”
    他以为听错了,像条犯了错的小狗,委曲巴巴的小声问:“克罗莉丝,你说什么?”
    克罗莉丝没有回答,仰起脸封住他的唇,西罗感觉她从没有这么主动这么眷恋的吻过自己,她的气息,她的吻,像一汪幽深的湖水,他情愿溺毙其中。
    他搂着她的腰不敢动,仿佛拥着一个透明的气泡,一丁点儿动作怀里的人就“啵”的一下破碎消失了。直到克罗莉丝软软的身体轻靠在他胸前,说话还带着浓浓鼻音:“西罗,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嫁给别人。”
    西罗瞬时间心花怒放,身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此刻的他虔诚感谢上帝,他发誓愿意付出他所能拥有的一切换取这一刻。
    “你想留在维罗纳吗,毕竟那有你的家……”他轻声问。
    克罗莉丝摇头:“没有瓦伦帝诺公爵,维罗纳也不会变成一片荒芜的废墟,我才不在乎什么罗德里戈二世的旨意,我要离开这个冰冷的蜘蛛巢穴,这里只有阴谋诡计。”
    “没有阴谋就不是罗马了。”西罗吻她眉心,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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