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5)

      万均修喃喃自语,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得到:怎么都不回家
    陈敬回答道:孟仔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等这些事情做完了,他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家。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先过去吧,他在那里等你好久了。
    万均修整理好情绪,点了点头,又略微不好意思地对陈敬说:你的车底盘有点高,可能需要你帮帮我。
    陈敬点点头,这点孟新辞也早就料到,已经叮嘱过他。
    他弯下腰横抱起万均修,心里着实惊讶到,原来还有成年男性能那么瘦,他差点用力过猛没站稳。
    要不是孟新辞提前把万均修的情况都说了一遍,陈敬还真有点适应不过来。他还从来没见过抱起一个人来,那个人的小腿和脚竟然能变成一条直线。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陈敬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而万均修却是还在想孟新辞写的那封信。
    我将抛却我所有怯懦,和你诠释一个一起。
    明明勇敢的一直都是孟新辞,从来怯懦的都是他万均修。
    他抬起头来问陈敬:新辞和你说了我和他的事情么?
    陈敬刚拿了驾照不久,他开惯了郊区宽阔人少的乡道,突然在城中还有点不习惯。又加上孟新辞嘱咐过万均修在车上不要开太快,这会紧张得手心冒汗,不似刚刚在书店里那么从容。
    他点点头,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前路:别人我不知道,就连我也是前天他到我家和我说了我才知道的。以前高一的时候他倒是说过他有喜欢的人,不过那会我们都以为是哪个小姑娘,没想到他那么勇敢,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
    万均修觉得无地自容,哽了好久才低着头说:他确实要比我勇敢很多,是我对不起他。
    陈敬听万均修的语气,担心他又要哭出来,急忙宽慰他说:也不全是这样,确实你有你的顾虑吧。不过我自己是这么想的,你想的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干嘛去想那么以后的事情。更何况
    剩下的,陈敬没想好怎么说,一时又停了下来。
    什么?万均修好奇地等着他说接下来的话。
    更何况,你考虑得再多,也不是孟新辞想要的,既然不是他想要的,那就说明是白想。你不知道吧?孟新辞高一的梦想就是赶快赚钱,然后和你生活在一起,他那么多年都没改变,就说明他多喜欢你。前天我们在一起喝酒,他喝醉了都还念叨着这件事,这才是他想要的。你为他考虑的那些,他根本不在乎的。
    前天孟新辞到的时候夜都深了,陈敬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贺,孟新辞却率先开口,问陈敬要不要喝酒。
    两个人多年未见,多少有点没什么话题,说是喝酒,倒不如说是陈敬陪着孟新辞喝闷酒。
    酒喝得多了,孟新辞话才多了起来。
    后面他舌头都大了,还是断断续续地和陈敬说着自己和万均修的事情。
    这些年陈敬又不是没谈过恋爱,但都是学校里那种好聚好散的恋爱,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长达好几年的执着恋爱,更何况对方还那么特殊。
    他是真的迟迟未缓过来,一直到孟新辞已经烂醉如泥被他扶进客房,他自己又绕着家里的花园走了好几圈才把故事捋清。
    陈敬觉得自己好没文化,只能连说好几句:握草
    进入郊区后陈敬的胆子大了起来,车速也慢慢提上来,他转过头笑着问万均修:你想孟仔吗?我听说你们又是快一年没见了。
    万均修有些紧张,一颗心惴惴不安,不知道孟新辞这么做是为什么,明明他可以直接回家的,这些话在家说也行的。
    他点点头,抿着嘴唇看向窗外不再说话,恨不能马上见到孟新辞。
    可一直到下了车,万均修还是不见孟新辞的踪影。
    他抬头迟疑地看向陈敬,陈敬却只是笑笑,向他指了指对面的客房说:从这条路,你一直进去,孟仔在101客房等你,门没有锁,孟新辞说你能开得开。
    陈敬性格比孟新辞好很多,他向万均修比了个加油的动作说:去吧,你自己说的你对不起孟新辞,那这次你就勇敢一些。
    万均修向陈敬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自己按着操纵杆,顺着水泥路往前走着。
    始终这条路是陈敬家行驶自己修的,多少有些不平坦,万均修的轮椅在上面有些颠簸。
    就如同他现在的心一样,上下起伏不定。
    101就在眼前,万均修惴惴不安地深呼吸了好几口,甚至还抬起胳膊来在自己胸口上下摩挲了好几下,才鼓起勇气用膝盖顶开房门。
    孟新辞背对着房门坐着,他穿着一件老气的polo衫,听到门口有动静,他转过身来,含笑看着万均修缓缓走进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
    万均修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不争气,加上现在眼泪掉下来,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孟新辞会以这样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连同手上都画了的老年斑。
    二十三岁的孟新辞,扮做六七十岁的孟新辞,出现在万均修面前,正朝他缓缓走来。
    然后单膝蹲在万均修面前,眼神柔和地与万均修平视着。
    万均修带着哭腔哼唧了好几声,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抬起手臂用蜷着的手触碰到孟新辞,摸着他花白的头发,蹭着他满脸的皱纹。
    他沙哑地问孟新辞:你你你不要这样啊新辞
    孟新辞也抬手擦掉万均修挂在脸上的泪滴,笑着说:我没办法一下子赶上我和你年纪的差距,也没办法告诉你我不在意这些。你不是害怕苍老吗?这样算不算老?你只有一根白头发,我现在可是满头的白头发了。
    万均修简直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来气,只一直抚摸着孟新辞的脸。
    别哭呀万均修,你哭起来真难看。你是不是害怕你老了扔着我一个人?别怕,你老了我也会老了,我们都会老的,我老了也就这副模样。
    你不会你不会,你那么年轻,你离老还很久很久你不会的万均修早已经泣不成声,连说话都没了逻辑。
    孟新辞站起身来,把万均修揽进自己怀里,他眼眶也湿润起来。
    带着哽咽和万均修说:我们都会老的,生老病死我们都会,我不想因为这种理由再被你抛弃一次,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看看你老了的样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一起看看对方的白发?
    我没有我没有抛弃你,我永远爱你,可是可是对你不公平万均修再也忍不住,他努力地伸手同样地抱着孟新辞,整个脑袋都埋进孟新辞的怀里。
    孟新辞揉乱了万均修的头发,铿锵地说:没有可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想看看你老的样子。
    万均修,别哭,你哭了我会好难过的。你一哭我也想哭了,我花了好多钱才从影视城借来的化妆师,我真的哭了妆就花了。
    孟新辞刻意地说这句话,笑着想把万均修逗回来。
    他好不容易想到的办法,搞得那么伤感干嘛,他是来追老婆的,又不是老婆来给他哭丧的。
    万均修听完愣了一下,忍不住破涕为笑,用虎口捏了一下孟新辞的腰,丑死了,快卸了,这白头发还能洗掉吗?
    见万均修终于不哭了,孟新辞才终于落下心来,他低头亲吻万均修的额头,与他额头相抵,鼻尖相碰。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再也不会反悔退缩那种?
    要。
    万均修轻轻把头往上抬了一点,吻住孟新辞的嘴唇,含糊不清间,他说:我会抛弃我所有的怯懦和退缩,永远和你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以后万均修能活到多少岁,至少共白头了。
    第100章
    孟新辞一直都觉得陈敬家的夜晚比白天的风光更好一些,只不过这会葡萄还不到季节,孟新辞没法直接顺手摘一串递给万均修。
    方才万均修哭得好凶,连带着呛到后还咳了好久,孟新辞抱着他在他后背拍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他断断续续还想说什么,都被孟新辞挡了回去,后面实在听不下去了,干脆用嘴巴堵住了他的嘴巴。
    后面孟新辞也实在觉得自己脸上的这个妆容好滑稽,抱着万均修进浴室洗了个澡。
    温热的水汽蒸腾,加上刚刚万均修实在哭得狠,这会他的身体一个劲儿的发虚,几乎是靠在孟新辞的怀里,坐都坐不稳。
    孟新辞只能紧紧地抱着万均修,任水从莲蓬头撒在两个人的身上。
    他脸上的肤蜡接触到热水,翘起了一点边缘,看起来更加滑稽。
    万均修颤颤巍巍地抬手帮孟新辞把脸上的那些肤蜡一点点擦掉,再浅浅地亲吻他露出来的年轻皮肤。
    我爱你,孟新辞。
    我知道,你永远爱我。
    洗完澡,万均修便真的没了那个体力,连带着晚饭都吃不进去,他被孟新辞轻轻抱到床上,两个人都侧躺着看着对方。
    为什么不回家?万均修的睫毛随着他的眼皮开合而轻颤。
    孟新辞把手伸进被窝里,一把抓住万均修的手,将他的手指捋开,紧扣在一起。
    不想不明不白回家,不想只是做你的家人
    万均修想到刚刚孟新辞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被孟新辞握着的那只手大拇指用力捏了孟新辞一下,他调侃道:可是这种情节,好老套啊,你们影视圈的人还在用这招吗?
    孟新辞翻了个白眼,压在头下空闲着的那只手捏了一把万均修,还不是因为你怂,是谁说自己怕老的?你不知道这个化妆师多贵,转账的时候心疼死我了。
    万均修心疼钱,也心疼孟新辞这么费心,眼眸里的那一点点光又暗了下去,低声说:对不起
    跟我还说什么对不起呀?
    窗外有一点点风泄进来,暮春的风已经带着点热气,不过还好,还能接受。更何况还带着满满的花果香气,是孟新辞喜欢的味道。
    他低头看了看快要沉沉睡去的万均修,小声地问他:陈敬有没有跟你提过我高一的那个暑假?
    万均修被这惬意的风吹得通体舒畅,这会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困意。
    听到孟新辞的问题,他胡乱地点点头,身体能动的部位往孟新辞的怀里又钻进去一点。
    唔说过
    孟新辞帮万均修把手放好,托着他的后背替他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样一会他要是睡醒了才不会难受。
    那你知不知道我高一就很喜欢你了?
    万均修还没完全睡着,只是懒得睁开眼睛。
    他声音糯糯的,知道后面知道的
    孟新辞一点都不想睡觉,他就想和万均修说话,就想看着万均修这么懒洋洋地在自己身旁。
    唯有万均修是孟新辞心上一颗永不蒙尘的明珠他轻轻在万均修的耳边亲了一下,然后小声地念了那封信上的一句话。
    万均修转过头来,耳根红红的,他微微睁开眼睛,腼腆地问孟新辞:你也太矫情了孟新辞,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写这个。
    孟新辞本以为万均修会好感动,没想到他竟然说自己矫情。他愤愤地反驳:谁说是我现在写的了!我十多岁的时候就写的了!只是现在改了一下!
    我喜欢你,从十多岁开始,到现在。从未改变过,这些矫情的话,现在拿出来也同样能一字不改地给你看。
    万均修突然想到那本夹着好多草稿纸的小说,那些密密麻麻已经看不清写了什么的纸上,有多少句这样矫情但是真诚的话。
    孟新辞喜欢万均修,远远超过万均修的想象。
    他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要说什么或者要做什么,才能回馈孟新辞这份心意。
    缄默不言,眼里却满是孟新辞。
    哎,怎么就是春天呢?都没葡萄。等夏天我再带你来一次,你就坐阴凉处,我去他家地里摘葡萄给你吃好不好?孟新辞趁着夕阳往外又看了一眼,还是对这个青黄不接的时节有点抱怨。
    万均修却撑着床面伸长脖子努力地吻了一下孟新辞的下巴,不过很快脱力,他又摔回床上。
    没有葡萄就没有葡萄,你在边儿上就够了。
    孟新辞侧头看着万均修,突然不想管什么葡萄什么烧烤了。
    他伸出胳膊揽着万均修,睡觉,睡醒了再说。
    就让我揽着你,在这春风里沉沉地睡一觉。
    作话有一章五千来字的番外,请小伙伴们打开作话。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我的少年
    孟新辞觉得今天街上的人都好奇怪,他不是一个喜欢研究穿着打扮的人,但是也不至于穿那么土气的衣服。
    土到孟新辞觉得今天的街上都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黄沙。
    好像一卷老旧的胶卷被缓缓拉开,在他面前的,连空气都是陈旧的味道。
    反倒是穿着破洞牛仔裤和潮牌上衣的孟新辞夹在这灰扑扑的黄沙中,显得格格不入。行人总是回头看他,这让孟新辞觉得自己宛若天外来客一样。
    明明还是路牌上还是写着文林街,可这条路去让孟新辞觉得陌生极了。这种陌生让孟新辞没来由的有点紧张和害怕,便随意地走进小卖铺对着柜台随口来了一句:一包云烟。
    因为太过紧张,他都没注意到小卖铺老板原本皱纹横生的脸上,竟然莫名其妙地变得光滑年轻。
    老板弯着腰从柜台里掏出一包软包云烟递给他,他看了眼陌生的包装,皱着眉轻斥说:怎么卖假烟呢?
    妈的,瞎说什么,这可是今年最新的包装,你不知道换了包装啊!老板骂骂咧咧地把云烟改包装的复印文件甩在柜台上,狠狠地瞪了一眼孟新辞。
    老板没察觉到孟新辞震惊的表情,只是看了眼他的穿着,小声地嘀咕道:又是个小混子随后一把收走了柜台上的烟,不要就赶紧走,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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