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节

      圣上一口血更在嗓子眼里,蓦地,他猛的拍了一下桌案,大吼道:“朕打算立你为太子!”
    三皇子只花了一瞬间就决定要逼宫了,但他还没想清楚要如何才算是逼宫,不过这不要紧,他可以去跟他大哥讨教一下。想到这里,他的思维就发散了出去,满脑子都是下届大选他可以多挑几个美人,还有戏班子,对了,他的府邸太小了,而且都那么多年了,也旧了,是该翻修扩建一下……
    然后他就听到了圣上后头那个话。
    当场,三皇子两眼一翻,咣当一声仰面晕了过去。
    这难道还是挺高的,可别忘了他方才是呈跪姿的,整个人是仰面倒下去了,但他的双膝还是跪着了,这么一来,差点儿就给他把老腰给闪了。
    于是,才厥过去一瞬,他就被迫清醒了过来。
    哎哟了半天,三皇子才将自己摆成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俗称咸鱼瘫。
    他整个鱼……哦不,整个人都不好了。
    “父皇啊!父皇您不能这么做!您这般做法是弃天下黎民百姓而不顾!是枉顾先祖父的遗志!是……是想逼死您最爱的宝贝儿子啊!”
    圣上的嘴角抽抽了一下,看口型仿佛在说“凑不要脸”。
    不过,沉浸在无与伦比的悲痛之中的三皇子并未发现这一异常,他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仿佛往日重现……
    就是当年太后没了时,三皇子也是这般哭得极为惨烈的,甚至看着特别像是想跟着一道儿去了。
    上一次,因为其他人也在哭,倒是没特别显出他来。而这一次,整个御书房都是三皇子的个人表演舞台,他哭得了个天昏地暗,仿佛下一刻就能撒手人寰。
    储君是个什么概念?
    换成旁人兴许还没这般明确的概念,可三皇子是谁呢?就算他一生放荡不羁,那也是打小看着他大哥被父皇母后往死里逼的。一方面,他是生气他大哥这般用功上进,另一方面,他也格外得庆幸自己不用步他大哥的后尘。
    然而……
    “大哥啊大哥!你到底干嘛要这么想不开呢?逼宫……我看你就是铁了心想要逼死你弟弟我啊!你就是想搞死我!你就是打小见不得我好!哥啊!我要是死了就是被你害死的!哥啊!你要逼宫倒是拽上你弟弟我啊!”
    太痛苦了,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储君,就感觉全天下的恶意朝着他扑面而来。
    储君的位置太重要了,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了,还要提前会当上帝王做万全的准备,一举一动都在天下人的眼中。
    更可怕的是,储君将来有一天是要登基为帝的,到时候旁的不说,光是上早朝就能要了他的命啊!
    早朝啊!那是比御学上课还要早的啊!三更天就要起床洗漱吃早膳,然后就是早朝,接着还要回到御书房处理国家大事,遇到紧急情况熬夜算个啥呢?通宵才是常态好吗?万一再碰上外敌入侵、官员贪污、民间起义……
    三皇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绝望的气息,他真的不行了。
    他托生到皇后肚子里,是来享福的,不是来渡劫的。
    “父皇,您在考虑一下吧,这不是还有二哥吗?”
    是啊,还不止有二皇子,另外还有四皇子、五皇子等等。圣上的子嗣放在历代帝王里面算不得特别兴旺的,但好歹也有十来位皇子,这还不算公主,以及早夭的那几个。
    二皇子其实是不可能的,他有病。这不是骂人,就是事实。而且跟三皇子的脑子有病不同,人家是身体不好,提前进入了养老退休状态,好生调养的话,还是能再活二十年的。
    当然,四皇子、五皇子等人也并给完美的,可要怎么说呢?跟太子比起来,那些人兴许都各有缺点,但跟三皇子比起来,就算有个把小缺点,也完全不算什么了。
    毕竟,三皇子他脑子有病啊!
    现在就不是他本人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不想让这个国家第三代就凉凉的话,就必须要放弃这个可怕的念头。
    三皇子很努力的想要说服圣上改变主意,但同时又忍不住悲呛的哭出声儿来,毕竟甭管他怎么嘴上逼逼太子对他有多不好……那是他亲哥!!
    一个爹一个娘生的亲哥啊!
    如果当他爹百年之后,登基为帝的人是他亲哥,那他的小日子过得该有多好呢?换成别的兄弟,尤其他跟老四老五老六他们的感情又不好,以前是仗着他爹是皇帝他娘是皇后他哥是太子,他还有一个太后当大靠山,真的是没少在宫里耀武扬威。
    所以说,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报应吧?
    好巧,圣上也是这么想的。
    就在这时,原本咸鱼躺并且哭得跟全家暴毙似的三皇子,隐约觉得自己的脑袋上有人?
    介于他如今这个姿势,有人的话也不算太奇怪,毕竟只要是有人从门口走进来,就感觉是在他脑壳壳上一般。
    但三皇子还是介意的!
    他努力的直起身子,扭头一看……
    咣当一下,他又摔了。
    “父皇,我说过了,叛军那边是不可能跟老三联手的,只要他们没疯,就知道老三不靠谱。”
    前太子殿下……哦不,因为圣旨还没下呢,他就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
    此时的太子正一本正经的同圣上说话,听着像是在给三皇子洗白,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就在三皇子陷入了人生新一轮迷茫之中时,就听太子又开了口。
    “儿臣知晓父皇正在盛怒之中,但有时候也要稍稍客观一些。那些叛军的确是行为不端人品卑劣的鼠辈,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脑子。”
    智商跟人品它不挂钩啊!
    很多黑心烂肠的人,他很聪明的啊!
    没错,这世上的确是有一些又蠢又毒的人,但就算是两军交战好了,那也要对敌军有着最起码的尊重吧?
    太子的意思很明白,叛军只是坏,他们不蠢的!
    “好啊!你在骂我!”三皇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却不知道是因为地面滑,还是他本人脚底打滑,第一次起来居然失败了。好在,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最终还是坚强的站了起来,伸出手怒指太子,满脸气愤的道,“亏得我还担心你出事儿了,结果你居然当着我的面骂我蠢!”
    “你担心我出事了?不,我看你只是恨不得取而代之吧?”太子一针见血的道。
    这里的取而代之,并非指取代储君之位,而是想要替代太子成为那个被圈禁的人。
    试想想,盖新宅子,还是那种带着好几个园子的超大奢华大府邸,每届大选还能多得好几个美人,还能白得几个戏班子,都这样了,肯定不会在吃喝上克扣的……
    这不就是三皇子梦想中的咸鱼生活吗?
    不过,所谓梦想不就是做梦想想吗?别当真哈!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们不能因为我蠢就欺负我啊!”三皇子好委屈,他想念他的皇祖母了。
    圣上和太子多了解他呢,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了他在想些啥,顿时忍不住头疼起来。
    太后离世也没几年,想想三皇子以前确实是没心没肺的,骤然失去了最疼爱的祖母,确实……个头!
    “行了,反正这事儿你迟早也会知道的,说了也无妨。正好,你明个儿出去一趟,去你妹妹处同她说一声,免得她太担心,到底还怀着身子呢。”圣上也不由的叹息一声,若非这事儿牵扯太大,他也不至于连老三都怀疑上了。
    尽管圣上说了要告诉三皇子,但事实上却是很笼统了说了个大概。
    转天,三皇子就用这个说法回了三公主和刘侾。
    此时的公主府自然也被解围了,刘侾当天晌午过后就去了一趟老魏家。
    他觉得吧,要说这前尘往事,再没有人比杨冬燕更清楚的了。
    毕竟,那些老人没的没,仅剩下的那位安平王府的徐老太君,却是在好些年前就老糊涂了,今夕是何夕都不清楚了,问她肯定也没啥用。
    等刘侾过去的时候,杨冬燕正搂着她的大胖孙女稀罕个没完呢。
    刘侾产生了跟三皇子差不多的想法,他就不该站在这里,他应该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老太太,我有话同您说。”
    杨冬燕看了刘侾一眼,见他一脸严肃,又联想到了昨个儿窝头说的那番话,心下就有数了:“猪崽,你去找你弟弟,他哭着喊着说不要叫魏饺子,你去给他起个好听的名儿。”
    猪崽点头:“那有啥问题呢?我一早就帮他想好了名字,二妹三妹也有的,大家都有。”
    说罢,猪崽就离开了,只是在离开前恶狠狠的瞪了刘侾一眼,别以为猪崽傻就不知道她奶这是因为刘侾的话才故意支开的她。
    刘侾很是无辜的目送这个胖成球的妹妹离开。
    待四下无人后,刘侾才将从三皇子处听闻的消息说了出来。
    简单地说,太子没有逼宫,所谓的传言只是个策略,为的是引出那些埋了很多年的线。到如今,可以确定的是,皇后并未被策反,哪怕听说太子逼宫被擒,她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和崩溃,并没有露出后手来。还有三皇子也是,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个傻子,实打实的那种。
    至于为何会闹这一出戏码,则是因为太子首先觉察到了不对劲儿。
    “据太子所说,他最近几年,尤其是太后没了之后,不停的有人明示暗示说圣上身子骨不好,又唆使他跟大臣亲近一些,还有各种挑拨离间……”
    这些小打小闹,太子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他跟历朝的其他太子还是有所不同的,因为他甚至不是皇后养大的,而是打小就跟在圣上跟前。至于羽翼丰满就更别提了,哪怕是长子,但其实圣上跟太子的年岁差距非常大,一则是太子前头还有好几个夭折的兄长,二则是已经远嫁的大公主、二公主年岁都比太子要大一些。
    等于说,名义上太子是圣上的长子,实则父子俩相差了将近三十岁。所以,他完全等得住。
    着急个啥啊!等那些内忧外患都被解决了,这如画江山也更稳固一些了,再由他来接手,岂不是美滋滋?
    太子一点儿也不着急,可其他人却是着急了。
    及至前阵子他发觉府上的情况严重不对,他侍妾所出的长子甚至无意间说出了忤逆的话来,他立马警觉起来。
    这才有了他秘密入宫跟圣上坦白,设下计谋引出幕后主使的情况。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就连皇后和三皇子都被蒙在鼓里,甚至圣上还打算趁机考验一番,免得那些叛军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策反了这二人。
    结果倒是挺好的,皇后和三皇子都是无辜的,就是圣上可能不太高兴,毕竟要他承认他儿子是个傻子,对任何一个当爹的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让刘侾感到狐疑的是,对于那些叛军的说辞,很是有些含含糊糊。
    一开始,刘侾和三皇子都以为是前朝余孽。这也蛮正常的,毕竟前朝覆灭还不足百年,尤其当初先帝还是暴力推翻了前朝,偶尔有个把前朝皇室子嗣流落在外,倒也能说得过去。
    可假如事情是这样的,那么大可以直接说出来,辱骂前朝余孽又算得了什么呢?
    问题就出在圣上和太子对此事一直保持着含糊其辞的态度,最严厉的措辞也就是叛军了,甚至都没牵连到祖宗……
    “老太太,您说这事儿稀罕不稀罕?我总觉得这里头另有文章!”刘侾如是道。
    杨冬燕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刘侾一眼,随后才摇着团扇,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没骂祖宗很奇怪?一个祖宗,咋骂呢?”
    “啥、啥玩意儿?!”刘侾一个脚底打滑,也跟着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还没到过年呢,你跪下我也不会给你发红包的。”
    刘侾揉着膝盖慢吞吞的爬起来,委屈的道:“老太太您可别开玩笑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呢?您要么干脆别告诉我,要么就索性说全乎了,不然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难受得紧!”
    杨冬燕寻思了一番,觉得也没啥不能说的,遂指了指小几:“奉茶。”
    事到如今,刘侾还能如何呢?
    他不光亲自给老太太奉了茶,还是跪下双手捧着给的。
    够诚意了吧?
    当孙子当到这个地步,那是连窝头都叹为观止的。可以说,刘侾并非杨冬燕最能耐的孙子,但一定是最像孙子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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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他的付出得到了回报。
    杨冬燕寻思着自己还真有可能成了除却皇室之外,唯一知晓这个事情的人了。不过这也说不好,人家敢在背后搞事儿,那肯定是知晓内情的。
    “先帝还另外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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