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恕我冒昧,您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哥特式的书房里,理查三世坐在靠背椅的阴影里,露出了一个略显古怪又扭曲的笑容:“我准备让他们给利兹偿命。”
    第二天,伊丽莎白小姐被宗教裁判所追杀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伦敦。据说证人是某个农户的儿子,他貌似前往伦敦告诉了安妮夫人,安妮夫人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国王,如今,黑太子殿下已经在前往去寻找伊丽莎白小姐尸体的路上了。
    至于那个至关重要的证人则身受重伤,正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进行紧急治疗,没有人能够找到他的。
    宗教裁判所内,一群黑袍子的人聚在一起,活似僵尸开会。
    “要不惜以其代价找出那个吉米!”
    “他到底能被那个红头发的女巫(安妮)藏在哪里?”
    “我的人见过她的马车在进宫前曾去过她的面包店。”
    当日晚。
    安妮夫人位于普丁巷的公爵面包店的分店,突然着起了一场无名的大火,本应该关店没人的面包店里却传出了凄厉的惨叫,甚至是肉体烧焦的味道。不少人都怀疑那是被藏起来的知道伊丽莎白小姐消息的证人,他葬身了火海。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阵大风,将没能及时被发现的火情吹大,吹过了整整一条满是木质结构房屋的巷子,由于街道狭窄,火龙窜天,速度之迅猛让人瞠目。
    就像是感染病一样,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烧过,最终甚至进入了泰晤士河北岸的仓库区。有些仓库是秘密的军用仓库,放满了枪支弹药与最危险的炸药。在轰然的爆炸声中,整个伦敦都不会再有人能够安睡。
    当时没有人能够想到,这场大火会从2号一直烧到5号。4天中,包括87间教堂、44家公司以及13000间民房再内占据伦敦城六分之一的建筑,悉数尽毁。(具体数字引自百度)。
    不幸中的万幸,在这场仿佛来自上帝雷霆震怒的火灾中,只死了5个人。是的,5个。真是上帝保佑。大多数市民都有充裕的时间逃离灾区,伦敦的驿道上挤满了装载著各种家产的手推小车。(引自百度)
    王室成员也不得不暂时避退到了奥古斯特一世位于郊区的汉普顿宫。
    亨利公爵和菲利普侯爵共同主持了灭火工作,沃尔特伯爵则带着骑士时刻守在国王身边,保护着王室成员的安全。在第一天失火的凌晨就接到火灾消息,却因为是周末而无心工作的伦敦市市长早已经被罢免了。
    勉强保住了孩子的莉迪亚因为这样二次的折腾而彻底卧病在床,已经彻底不能动了,她也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口气,却还不如直接死了。
    理查三世很满意这个结果,等孩子生下来后,他会给莉迪亚一个解脱的。
    因为没有什么人死于火灾,大家的脸上并不见多少悲痛,唯一在“哭泣”的只有安妮夫人,在大众的认知里吉米是唯一的受害者,或者可以说这个火灾就是冲着他来的。有人想要杀人灭口,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别人有可能不知道,但玛丽却很清楚,伦敦大火有国王的手笔,她却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玛丽在给奥古斯特的信中直言不讳:【我仿佛从理查眼中看到了嗜血的猛兽,誓要粉碎一切。】简单点来说就是,你弟他疯了!你快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伦敦大火:这个是真事。文中数据全部来自史料,就是毁了n座教堂建筑,但只死了5个人。
    历史上这场大火也确实是起源于一间面包店。
    不过文中其他的部分就是蠢作者自己的脑洞了→_→请不要相信。请不要相信。请不要相信。
    ps:理查三世历史上的原型是病死的(不是黑死病),文里添加了一些慢性毒药的剧情,但总体来说还是会选择病
    第129章
    很显然的, 在奥古斯特还没来得及赶回伦敦的那段日子里, 理查三世会继续可持续的发疯,以一种极为冷静、理智但就是不干人事(从宗教裁判所的角度看)的态度发疯。
    “通知宗教裁判所,若不交出利兹和纵火犯,就等着被围困至死吧!”
    国王的直属骑士团在火灾之后就带队把宗教裁判所位于伦敦的总部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许进, 也不许出, 不管是人还是食物。当时宗教裁判所的核心人物“正巧”都在总部开会, 如今已经被困在总部接近十来天的时间, 该喝的、能吃的都已经差不多被搜刮干净了, 里面可以说是弹尽粮绝,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生不如死。
    教廷派来交涉的红衣大主教一次次与理查三世进行最直接的对话,但任凭对方使劲了手段、软硬兼施,都是没有用的。
    理查三世从始至终就一句话——不交出利兹和纵火犯, 那就等着那些人死在里面吧。
    “这样激起的矛盾有点过大了吧?”不等教廷抗议,国王这边的人就先觉得这样不太合适了。连暴脾气的玛丽夫人都不太赞成如此冲动, 因为他们现在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宗教裁判所杀死了伊丽莎白小姐, 并且还藏起了伊丽莎白小姐的尸体。
    “照我说的去做!”理查三世不为所动。
    因为理查三世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冲突,不怕事大, 只怕事小。若教廷不堪压力,愿意用伊丽莎白小姐的尸体交换那些宗教裁判所的修士,那就是他们谋害公主的证据,板上钉钉,再无法辩驳;若教廷拒不承认, 那他们这边正好可以借着围困的名义,直接弄死裁判所里的那群畜生!
    这么说吧,有没有证据对于理查三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一心想在自己死前把裁判所这个毒瘤从英格兰的土地上连根拔去,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
    教廷愿意交涉那就交涉,不愿意更好。
    理查三世还是有一些理智的,至少他火力的瞄准点很集中,一心在往死里怼宗教裁判所,却并没有和教廷对着干的打算,也就没有所谓的渎神、反神、灭神一说。
    事实上,如今英格兰自上而下正在宣传的是,宗教裁判所才是真正的渎神,假借神的名义在英格兰的土地上横行无忌,他们今天可以公然追杀国王的姐妹,纵火烧了大半个伦敦,那么明天要干什么呢?!裁判所威胁论甚嚣尘上。
    哪怕王室其实并不能拿出什么切实的证据,有那一把大火就足够激起民愤了。
    这场伦敦大火真正烧的不只是老旧的城区和困死在城里带着细菌的老鼠,还有人们心中愤怒的火焰。城市的火熄灭了,心中的火却越来越高涨了。
    顺便一说,是的,伦敦大火除了栽赃裁判所以外,其实还有很多积极的作用,好比解决了伦敦的疫病问题。这并不是哪个人脑洞大开的混编乱造,而是事实。历史上也是如此,伦敦的黑死病根除,便是从烧了几天几夜的伦敦大火之后。人们可以举家逃跑,藏在地窖里的老鼠却是无所遁形的。
    当然,这一优势在目前还没有太过显现出来。
    玛丽夫人只看到了让她心脏差点停跳的经济损失报表,更不用说那些即将投入出去的重建城市所需的钱。虽然她爹理查二世生前各种不靠谱,但也没有这么大手大脚过。事实上,理查三世其实是个十分吝啬的国王。除了对自己和哥哥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他都很不喜欢在对方身上花哪怕一便士。理查二世就像是即将面临过冬的仓鼠,时时刻刻在嘴里储藏着各种东西,但无论拥有多少,他都会觉得缺乏安全感。玛丽夫人在这样一个矛盾的父亲身边长大,自然也不自觉的就变得特别矛盾。
    对于自己在乎的人,玛丽夫人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斥资数万,但对于不那么相干的人,她却也会斤斤计较到完全不像是一国公主。
    至少在玛丽夫人看来,他弟弟这种烧了城市之后,又要自己掏钱赔偿的行为,挺神经病的。
    理查三世对这些经济问题却有自己的成算:“这样才能促进工业发展。”
    而且,让大部分伦敦市民流离失所的是他,还给市民一个新家的自然也必须是他。顺便还能趁机搭建一套更加完整的城市排水系统,直接入户,完美。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做些?”玛丽夫人问了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我有。”理查三世不准备多解释,因为他怕他说完,他姐真的会被气疯。虽然玛丽再怎么生气,理查三世还是会做下去,但能不气到玛丽还是不要气她了。
    理查二世和理查三世共同积攒的财富,都被理查三世看做了这次的赔偿款+城市发展基金。作为一个将死、并且打算效仿先辈来一把最后的疯狂的国王,理查三世比他父亲多的一项优势就是,他还有时间把几辈人积攒的财富全部花出去。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至于理查三世死后的国家没了钱该怎么办……那就是下一任国王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理查三世相信以他堂兄和拉斐尔叔父的赚钱本事,在工业发展起来之前,他们就会重新变得有钱起来。实在不行,还有法兰西王室积攒的财富嘛。
    总之一句话,理查三世是一定要一意孤行到底的,谁劝都没用。
    “这不是你该插嘴的地方,公爵夫人。”理查三世做了最后的结案陈词。
    明明国王的声音并没有变高,又或者变得多么严厉,但玛丽夫人就是不敢再说话了。这是生平第一次,让玛丽真正意识到了,眼前坐着的不只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是这个国家一言九鼎的国王。他终于变成了她期待中国王该有的样子,但真的变成了这样,却又会让她觉得是如此陌生疏远,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难得感情受挫就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玛丽没话了,红衣大主教还有话说说。
    “您这样是不是过分了?”红衣大主教在某次对国王的觐见中如是说,他本来还想叫嚣一下的。
    但是却被小国王一句话k.o.,他冷笑道:“您听过莉迪亚.麦肯齐这个名字吗?意图勾引、谋害我,并且差点杀了我还未出生的孩子的母亲的重要嫌犯,她把该交代的。不该交待的都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
    黑太子那边已经传回了消息,他顺利的找到了霍普,拿到了所有的证据。只不过,理查三世暂时还不准备公开,但私下里说一说还是有必要的。
    “……”
    作为英格兰境内所有教区的负责人,如果红衣大主教说他并不知道来自宗教裁判所的那些小阴谋、小诡计,这就显得实在是太假了。虽然这位大主教并不赞同裁判所的疯狂计划,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至少不足以改变来自教皇尤利乌斯二世的意思。
    大主教在内心里也曾暗暗祈祷过希望事情能够不要成功,但他没想到不成功的代价会如此沉重。国王发现了这个阴谋,并且完全不介意当做筹码来进行要挟。
    那个曾经在刚刚登基时,坐在王位上都要惴惴不安的看向自家堂兄的国王真的变了。他不再是单纯模仿式的故作冷硬,也不再是一味的听信旁人的胡乱指挥,他有了自己想法,自己的主意,还有了格外坚定的信念。他很清楚该怎么去实施它,他为此会付出多少代价,以及如何让它成功。他甚至冷血到可以把自己也算计在内。
    直至红衣大主教离开了汉普顿宫的内廷,站在了布满了错落有致的绿篱和鲜花景观的前花园,他才想起来问,等等,孩子的母亲不就是裁判所派去的那个莉迪亚吗?至少他们之前接到的消息是莉迪亚怀了国王的孩子。
    可如果莉迪亚从一开始就被理查三世发现了呢?国王借此来掩护他真正的初恋和初恋的孩子,那这个国王的城府就太过可怕了。
    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呢?
    莉迪亚立功心切,一开始假意配合国王,如今终于忍不住想要借机弄死国王的初恋,只留下孩子,却弄巧成拙,把国王一直在隐藏起来的凶狠一面逼了出来。所以他们才遇到了如此疯狂又如此理智的国王。
    他们亲手塑造一个棘手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付的敌人。
    上帝啊,他们到底都做了什么。
    哪怕正午的阳光再温暖,红衣大主教在一片绿意盎然中,还是感觉到了一股不可抑制的冷意从心头流下四肢百骸,直至手脚冰凉,脊背冒汗。
    红衣大主教到底是怎么坐上马车的他都有些不记得了,他满脑子只剩下了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来自国王的城府。他在路上就打起了给罗马教廷那边的报告腹稿,里面有很多个人见解,一言以蔽之就是:理查三世根本就是法兰西的母狼+黑太子+理查二世的综合体,几乎等于闻名遐迩的拉斐尔公爵,疯起来连自己都利用,我们与之为敌,殊为不智。建议议和。
    可惜,这封打去罗马的详细报告,并没有得到教廷的重视。
    不是教廷不想重视,而是教廷自己已经先乱了,谁还有心情注意一个来自伦敦的报告呢。
    当选教皇时就已经六十岁的尤里乌斯二世,从人均岁数上来讲(黑太子那个变态是例外中的例外)本就不可能再活多少年了,更不用说这位本身还十分迷信,连从波伦亚回到罗马城进行教皇加冕的日子,都要经过占星家根据连续多日在夜晚对星星轨迹进行的观察和推算。可想而知,当日薄西山的教皇,某日听到自己最信赖的占星家在几欲疯狂、颤颤巍巍说下他即命不久矣的“预言”后就气绝身亡,他会拥有怎么的惶恐与不安。
    教皇就这样战战兢兢、疑神疑鬼的过了一段日子,他本就谁都不信,如今更是变得砍谁都像是要杀了他的刽子手,充满了警惕与恶意,等某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后,终于迎来了他真正的死亡。
    谁也不知道那扇门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仆从听说教皇在弥留之际还在念叨着:“只要主再我一点点时间,只要一点点,我就能让那不勒斯公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位野心勃勃的教皇就这样带着不甘与对死亡的恐惧,永远的闭上了他的眼睛。当仆从第二天进去时,他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奥古斯特听着来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心中有着只能与拉斐尔分享的畅快。
    自己真的是个恶毒的人,奥古斯特如是想,并且,他不介意变得更恶毒一点。
    乔枢机也接到了消息,来自他的弟弟,他已经整装待发的准备前往罗马接任教皇了。因为他当公爵的弟弟和重新慢慢崛起的家族,已经为他把控住了罗马城大大小小的机关要塞,至少他弟弟以为是他把控住的。
    乔枢机最近感觉自己走路都是飘着的,这真的是人在家中坐,冠从天上来。
    乔枢机不可置信的一再追问朱莉:“我要当教皇了?我真的要当教皇了?”
    “是是是,恭喜你,我的教皇大人。”朱莉不耐烦的扇着手里的绢扇,她最近不爱大羽毛扇子,改喜欢刺绣绢扇,这就是流行,喜新厌旧的程度比一个渣男换情人的速度可快多了。
    “我要当教皇了!”乔枢机兴奋的搓手,准备干一番大事业,好比先花他个三千万,来大肆庆祝一下。
    “……”奢侈败家如朱莉,都觉得乔枢机这个思路貌似有点问题,但具体哪里有问题她又实在是说不出来,毕竟她已经受雇于乔枢机,要为他举办连续十天的庆祝舞会了,最终她只能说,“别忘了调查伊丽莎白小姐的去向,你知道的,奥尔最近因为这事已经好久没有合眼了。”
    提起伊丽莎白小姐,喜悦的气氛就难免要被冲淡了不少,乔枢机垂下头:“我知道,如果真的是裁判所或者是中央里那些老家伙做的,我一定会让他们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乔枢机对朋友除了大方以外,就是义气了。他肯定不会让自己朋友的家人白白死去。
    “记得去找陛下告别的时候别提起来这事。”朱莉不得不再次提醒乔枢机,这家伙除了一张脸能看以外,平时真的不太过大脑。
    “我知道,我知道,我干嘛要旧事重提,勾起他的伤心事?”乔枢机自我感觉没那么傻。
    没想到,奥古斯特却主动提了起来:“我从未求你做过什么,乔,只有利兹,你能答应我吗?不管对方是谁,你都会为利兹主持公道。”
    “我会亲自书写吊死他们的命令!”乔枢机离开罗马太多年了,他本身就对那里没什么感情,更多的记忆只有爱他的亲友在政治斗争中被迫害而亡,以及他当年不得不离开时差点求告无门的窘迫,“我对你发誓,奥尔,不管是谁,我都会弄死他,不惜一切代价。以及,求你别说什么做完这件事咱们就两清了,为你做多少,我都心甘情愿,你在我最害怕的时候收留了我,这份恩情我会记一辈子。”
    当年拉斐尔有句话说的很对,瞒着还只是个傻乎乎的小公爵的奥古斯特,收留他那么一个教皇之位竞选失败的人,这事确实不太厚道。
    虽然乔枢机觉得以奥古斯特的性格,哪怕他知道了真相,他一定会收留他,但他当时没有把利害关系和奥古斯特说清楚也是事实。让奥古斯特以为只是窝藏个白菜,但其实藏起来的是白粉,这完全是两个量级的事情。
    “约翰会和你一起走。”约翰在沃尔特和安妮结婚后,就重新从伦敦回到了巴黎,如今,奥古斯特决定让约翰护送乔枢机前往罗马。
    “你、你的意思是……”乔枢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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