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起来

      观止斋内书香气息浓厚,偏殿更是谢玙独处之地,遍处染着独属于她书墨香。
    学生在殿内拉扯,而谢玙同礼部里的人说话。
    礼部尚书齐山柏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礼部里待了二十多年,到了赵冕手里才升任至礼部一把手。谢玙行事不偏不倚,议事时居中调停,又是一女子,起初旁人没有将她当作一回事,女子为官,少而又少,时间久了才发现谢玙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解决麻烦,大臣们这才渐渐地信服。
    齐山柏过来是为了先帝的事,先帝行事略有些不厚道,以修建前朝帝王陵寝的名目将皇帝棺木的楠木给取了出来。
    楠木稀少,极为少于,以修建为目的去盗了前朝皇帝的陵寝,说出去让人笑话,因此,此事一直没有人知晓。
    怪就怪在楠木还剩了点,赵冕也想用,压根就不够,上哪去去找?
    皇帝在登基之际就会着手修建自己的陵寝,赵冕这么一吩咐下去,齐山柏动用人力物力也凑不齐。
    没事的是时候就来找谢玙吐口水,谢玙坐在书柜浅,身后书柜上摆满了书,放眼去看,都是些旧书。
    而谢玙手中捧着一本《三十六兵法》在看,无故被扰后,也不恼,认真去给齐尚书分析:“陛下年轻,可以慢慢来,等您卸下重担后再找也不迟。”
    齐山柏年过五十,半只脚踏进棺材里,还能户部几年?
    再怎么活也活不过二十几岁的赵冕。
    齐山柏先是发懵,觉得谢玙在诅咒他,可是这么一想,又是大实话,活是肯定活不过赵冕的。
    这么一想,事情迎刃而解,他起身道谢,殿门忽而被推开,转眼去看,就见门口两名华服少女拉拉扯扯。
    观止斋内都是谢玙的学生,他识趣,笑着告辞。
    谢玙靠着椅背,轻轻抬了眼皮就见到赵璨拉着萧坤宁,一手拉着她纤细的腰肢,赵璨粉白可爱,模样可人,而萧坤宁满目愁结。
    赵璨机灵,将萧坤宁往前推了推,兴奋道:“萧姐姐找你有事。”
    萧坤宁几乎想捶开她的脑子,为了一口吃的,当真连朋友都不要了,此友不可深交。
    谢玙挺直脊背,精致的五官里涌着一股冷意,不出声就给人有一股压迫感,赵璨素来惯会看眼色,见状,忙后悔要拉着萧坤宁离开:“萧姐姐,我不吃了。”
    萧坤宁是重活之人,见识过谢玙嗜血的一面,这辈子最不想招惹她,跟着赵璨就走:“先生忙碌,学生改日再来。”
    对面的谢玙沉默下来,在见到萧坤宁推开赵璨的手后,那双眼底藏着的烟雨气质涌露出来,交织着细雨缠绵。
    冷意与柔和,看似矛盾,可在谢玙身上又是一种完美的交融。
    手中的兵法放下,转而拿起一本《政要》,她抬眸示意两人进来:“你二人所来想必不是为了课业。”
    谢先生换作一副温柔的样子,赵璨就开心得大步跨过门槛,“先生,我们想同你学做白糕,您授业解惑,定能给学生开解。”
    萧坤宁:“……”授业解惑授到厨房去了?
    谢玙平静如水,将手中的《政要》递给萧坤宁:“熟读这本书,我便给你们解惑。”
    赵璨垫脚偷看一眼,见到‘政要’二字,恍然大悟道:“这是太.祖当年创立大周时所著。”阿爹手中也有这么一本书,时常捧在手中去看,她也被迫看了些。
    《政要》一书讲究‘仁’治天下,与荀子的王制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相似。
    但此书在先帝手中就鲜少有人去看,萧坤宁曾在赵暨的御案上见过,赵暨认为以‘仁’治天下,与赵冕的‘皇帝为尊,百姓只可服之’的理念相反。
    若是常人拿出这么一本书,还有几分可信,可恶魔谢玙信这本书,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道貌岸然也不过如此。
    敌强我弱。萧坤宁深吸一口气,笑着将这本书收下,“学生受教了。”
    赵璨欢呼,凑到她耳边:“我懂这些,你不明白可以来问我。”
    赵璨爱吃甜糯的糕点,呼出的气息都带上香甜,配上甜美的笑容后,当真是可可爱爱。
    萧坤宁听闻她会,心中松了口气,忙点头应和:“今晚去找你。”
    今晚?谢玙闻言抬首,朝着萧坤宁勾了勾手:“还想学白糕吗?”
    萧坤宁皱眉,她不想,但赵璨答应得特别快,“学、学,萧姐姐学,我就不学了。”
    那岂不是要与谢玙独处?萧坤宁脸色微白,看都不看谢玙一眼,就冲着赵璨开口:“你为什么不学,我又不吃白糕。”
    赵璨嘻嘻笑了一声:“你做给我吃啊。”
    谢玙眼眸深深,削葱般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想起一事:“高阳王爷近日身体可好,上次同我说起,想令郡主回府。”
    赵璨并非是谢玙挑选,而是高阳王觉得她平日无事做,将她硬塞了过来。
    女官入朝,本就与祖制不和,是赵冕为留下谢玙而改的。如今,第一批女官便是要在观止斋内选,经谢玙考核才可。
    赵璨是高阳王的女儿,光凭借这点就不可能入朝。
    赵璨一听要回家,皱眉不肯:“我还想再跟学生学点东西,也舍不得斋内的姐姐们。”
    府里枯燥无味,哪里有斋内这么多小姐姐们热闹。
    倒是萧坤宁没有觉得意外,高阳王同先帝争过皇位不说,先帝差点想将皇位让给他,赵冕对这位叔父早就记恨在心,赵璨还是远离朝堂为好。
    谢玙没有再说二话,依旧揪着萧坤宁:“何时将政要读熟,何时再给你们解惑。”
    萧坤宁不明为何揪着政要不放,此事比起桌上的孙子兵法更是不值一提,有何可读?
    但是她不敢反驳谢玙,谢过先生就同赵璨出去。
    两人一道慢慢走回去,赵璨却打开话匣子:“或许姐姐不知,我阿爹时常读这本书,说什么多读几遍,心思见解开阔不说,人也会跟着宁静,可惜我没有什么大智慧,学不来那股气势,读了前面,后面就没兴趣读了。”
    高阳王的性子是最开阔宽容的,可惜后来在镇南王被杀之后就出家去了,赵璨没了父亲庇护,爱上一个女子,随她走了,不知所踪。
    她沉默不语,赵璨抱着她的胳膊继续嘀咕:“姐姐,我教你吧。”
    萧坤宁没有想太多,眼下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她必须去见一面沈汭。
    太后的寿诞也是乐阳长公主的生辰,多数老臣都知晓此事,默然不敢提,景阳长公主搜罗珍品送给太后。
    赵璨往萧坤宁屋里去了几趟后,莫名被高阳王召了回去。
    此间颜如玉为太后寿诞的事请假回府,周文青紧随其后,陆陆续续地又走了几人,最后谢玙望着空了一半的课堂,宣布放假几日。
    颜家将女儿送进观止存的并非入仕的心,不过是接着谢玙的光给自己身上添些光彩,将来延平王选妃之际能多重荣耀。
    放假后,萧坤宁出宫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让人传话令薛放来见她。
    宗正寺掌管皇族的事务,轻易是进不得,而薛放是谢玙安排进去的,后来官至宗正寺卿。
    如何官至的,镇南王死后莫名其妙升上去了,而镇南王府的案子又与宗正寺有关,薛放是关键人物。
    薛放这个人,约莫是谢玙眼瞎,最后死在沈汭手中。
    薛放死在贪财上,他好赌成性,最后就算升官也没能改变,反而赌得越来越大,最后折在里面了。
    他贪财,她就用钱去买他手里的消息。这些手段还是赵熙然教她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让人传过话后,这才回府。
    她一回府,就见到洛氏在正堂候着。母女二人关系不好已是事实,再怎么缓和都没有用,性子不和,八字不和,注定不能好好说话。
    洛氏一见萧坤宁迟了半日才回来,恼恨在心,碍于颜面才忍了下来,道:“延平王选妃在即,你莫要出去晃荡了。”
    别出去丢人现眼。
    萧坤宁淡然笑道:“母亲放心,我不会同她争。”
    这么一听,洛氏不觉安心,总觉得哪里不对,萧坤宁和赵熙然一般的性子,都喜欢抢别人的,这个时候说不要,肯定有后计。就像当年前脚离开萧明望,后脚就称她生产之际换了孩子,不是说不要就真的不要了。
    她不信,面上不显露出来,吩咐道:“这样也好,回去休息罢。”
    萧坤宁转身就走,一点都不留恋。
    洛氏越想越不对劲,延平王在太后寿辰日选妃,谢先生透露过他属意萧闻雪。
    谢先生的话不会有假,既然如此,萧坤宁肯定会使坏。
    她唤来管家,吩咐下去:“对外就收二姑娘病了,不准她出府。”
    管家不敢应,二姑娘那位祖宗会闹事,闹起来谁受得了,回道:“二姑娘闹起来,这也管不住。”
    洛氏冷笑:“她不肯,你们手断了吗?屋子锁起来。”
    等太后寿诞结束后放她出来,再怎么闹也闹不出水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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