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战不休

　　    两人之间的战斗，引得周围数百米之内的空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原本昏暗的天地忽然亮起了一道血色的光芒，那是剑光。
    剑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璀璨夺目，带着摄人心魄的魔性。
    昊高正苦苦支撑，却见剑光发生了第二重的变化。
    原本浩浩荡荡的星河，一下子变得虚幻了起来。
    漫天的繁星落尽，只剩下皎洁的月光。
    月光之下，沙场厮杀。
    突然那遭遇到了这样的变化，昊高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幻术！”
    他不由大为后悔，只知道叶尘擅长剑术，却忘记了叶尘还是身具天狐血脉的半妖！
    这幻术极尽真实，搞得自己一下子信以为真。
    而这刹那间的恍惚，便已经让他从天地交感的特殊状态下剥离了出来。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叶尘的声音幽幽响起：“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此，而卒莫消长也！”
    不得不说，昊高的剑法和他本身的体质很搭配，一般人就算想到了破除他与天地之间的联系也绝对做不到叶尘这么干脆。
    这一剑异象频生，似乎带着奇特的魔性，若是心境不够，便会陷入无边的杀戮之中，直到耗尽自己的气血才会停止。
    而此后，哪怕有高人指点，拔出心中的魔念，也会在元神之中受到永久的压制，再度看到叶尘便会下意识地产生恐惧感。
    却是叶尘的杀戮剑意已经技近乎道，已然触及到剑域的领域了。
    当夜，几乎所有凉都城的百姓，都能看见这一剑。
    天地反复，白昼降临，天地之间，只剩下这血色一剑。
    浩浩荡荡，只一剑，却劈砍出了千军万马厮杀疆场的恐怕气息。
    那一剑中心，忽然发出一声悲鸣，响彻天地：
    “卑鄙小人，居然使用手段暗算……”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热血挥洒。
    良久，异象才缓缓消失。
    城外的护城河，不知为何，突然从中断裂了开来，河水叮咚，尽数落入地缝之中，陷入地底不知深处。
    而天空之上，依旧保留着大片的空白，其他位置的乌云正在紧赶慢赶地追了上来。
    地面之上，却是没有多余的痕迹，只是原本的植被不翼而飞，变成光秃秃的小山坡。
    夜深了，本来应该是寒风吹拂而过哦，但现在的风却带着几分温度。
    风中，有热血挥洒而出，落在地面上，原本干涸的土地顿时衍生出种种变化。
    奇花异草霎时间便开始发芽。
    这是仙体喋血流出的异象。
    传闻若是仙灵一辈的存在死去，天地悸哭，会连下血雨三天三夜，而后各地丰收。
    这其实是一种错误的说法。
    仙灵级别的存在，其本身便已经是最顶级的天材地宝，哪怕是尸首，也会给一方环境带来巨大的变化。
    甚至一些秘境，就是仙灵存在死去，尸身无处降落，埋葬在自己的洞天之中，从而导致洞天之中的资源极大丰富，各种天材地宝，仙灵秘药也变得层出不穷起来。
    言归正传。
    血液挥洒长空，落在地面之上，淅淅沥沥。
    或许是轮海境仙体热血太足，喋血陨落之后，血气冲宵，对冲之下，引来了无数阴云。
    随着仙体之中的气血渐渐消散，这阴云汇聚在一起，便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宛如弹珠劈地，发出一阵阵的暴响，吵得人耳膜生疼。
    叶尘从虚空之中缓缓走下来，慢悠悠往城中走去。
    除去他们战斗的这一块地方之外，一路走来，竟然连路边的野草根茎都被翻出来，暴露在外，根茎尽数断掉，显然已经活不长了。
    这是因为叶尘的杀戮剑意已经接近大成，哪怕是隔着数里，这等没有神智的生命体也很容易受到影响。
    若是有人悉心研究的话，可以发现，这些植被，是自己挣断根茎的。
    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此时已经接近凌晨。
    虽然凉都是省城，但突兀下着这么大的暴雨，更兼刚才有异象发生，结合这几日听到的奇怪声音，城中人大都在家中躲雨，这早起的小贩，就没几家营业的。
    单叶尘翻墙进来之后，漫漫长街，就见着三家。
    一家是街头的面馆。
    那面馆之中，有十多个彪形大汉正在吃酒。
    这些大汉，一看便是江湖上的人，却各个气血昌盛，手边的武器都隐隐泛着鲜血的腥味，不像是沽名钓誉之辈。
    这帮人鱼龙混杂，有大刀金马大大咧咧的，有凶神恶煞择人欲噬的，也有贼眉鼠眼东张西望的，更有气度斐然翩翩公子的。
    成员很杂，不像是一帮人。
    这些人也不说话，自顾吃面，都没有吃相，呼啦呼啦地吃得很大声，伴着雨声，倒像是交响曲似的。
    这等人结合在一起，倒让人怀疑是否是要开武林大会了。
    叶尘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些人，不大对劲。
    料峭春寒，又是凌晨，就连日光都未普照而下，这些人各个吃得满头大汗，呼啦呼啦的，太让人怀疑了。
    但他之所以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便是因为这些人的修为都不高，只是用来起到障眼法的作用罢了。
    真正的杀手锏还在后面。
    想来也是，既然神行太保戴宗能够被人顶替，那作为这座城市的主人，镇南王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达到凉都城的事实。
    更别说刚才在城外有过一场陆地神仙级别的战斗了。
    叶尘的目光从面馆旁挪移开，转向旁边的茶馆。
    按理来说，茶馆这等地方，应该是开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才对，放在这入口的长街上，虽然可以，但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此时茶馆中却是没人，就一个老板，一个店小二，一套桌椅，一个茶客，还只叫了一壶碧螺春，慢条斯理地一边赏雨一边喝着茶。
    叶尘多打量了几眼，尤其在那茶客身上停留了些许，才转眼看向最后一家还在营业的店铺。
    那是街角的怡春院。
    此时怡春院大门微微开合，显示出内里暧昧不清的红光来，老鸨徐娘半老，倚仗在门前，穿着件苏绣锦袍，圆润的肩头染着背后迷幻的红蜡烛，她腰杆很细，比青瓷瓶那流畅曼妙的曲线还要曼妙。
    许是看见了叶尘，那老鸨扭过正在照镜子的脸，回头看了叶尘一眼。
    她脸上的唇色薄红，画眉发黛，耳边穿着的珍珠耳环像是开在耳垂上的一朵白玫瑰。
    “进来玩啊。”她这样对叶尘说道。
    一家面馆、一间茶楼，怡红院，这便是叶尘进城之后见到的所有景色。
    这三家各干各的事情，互不干扰，直到叶尘踏入长街之中，才将共同的目光投向他。
    老鸨，面馆师父和茶楼掌柜都看着他，似乎在等他挑选一家店。
    但长街之上，只有一只雪白的靴子在轻轻地踩踏青石板，发出一声声吧嗒吧嗒的水声。
    叶尘整个人笼罩在护罩下，雨很大，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貌。
    一直走到长街中央，他才缓缓停下了脚步。
    先是看向那群武者。
    “镇南王的手下，居然没几个高手？”他脸色讥讽，意有所指。
    面馆老板面容苦涩：“大人物们惜命，怕被你换了，所以叫了外援来。”
    叶尘只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面馆老板在说谎。
    世俗界当然有高手，只是这些高手，往往需要汲取人间红尘气，所以在军中和朝堂上担任着重要的角色。
    此时不出现，想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
    不过，叶尘也有应对手段就是了。
    这世俗界巧得很。
    道宫境不会长久待在世俗界，因为红尘气中有香火，而香火信仰虽然能衍生道宫，却也会导致道宫中神灵不稳。
    而神桥境界的修士往往需要专心潜修，准备凝聚道宫。
    所以世俗界自古便是轮海境弟子们下山红尘炼心的场所。
    甚至为了激发他们，还特地弄了个人杰榜出来。
    当然，人杰榜因为只能凭借影响力来评判，各大势力不愿撕破脸皮，让彼此的核心传人厮杀，所以一直只有一个大概的排行。
    比如前十是一个档次，前二十又是一个档次这种。
    在很多势力看来，这些凡人，便是工具、蝼蚁一般的存在。
    这就导致了他们对世俗界的关心不够，能来得强者也不多。
    ——只要不是道宫境甚至洞虚境的存在，叶尘相信自己逃跑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镇南王自己舍不得排出高手来送死，就邀请了两个别的势力的存在？”
    叶尘看向茶馆的茶客和怡红院老鸨。
    “食君之禄，奉君之事而已。”那茶客笑了笑：“我本来想拒绝的，这等与人联手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但没办法，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你放心，我万象宗办事，素来不会以多欺少，你先处理掉杂鱼，我们再战斗。”
    说完，他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至于那怡红院老鸨，则是一直在招手，压根就没有停下来呕，好似一个没有感情的揽客机器。
    被人这样说，那面馆的人也不生气，只是难免有沉不住气的猴急之辈，开始拔剑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