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戏

      陈锦墨难得勤奋,不想落下马上的功夫,卯时便到了马场。这个时辰,值班的宦官都没几个。
    上马后,俯视着宋宜之。不知为何,这人再没上马教过她了,今日似乎也没这打算。早知道让他多睡会儿,不喊他来了。
    “你下去眯一会儿吧,你们也是。”
    一般卯时过半才换班,这些御马监的人估计都熬了一宿。听陈锦墨这么一说,也都不客气了。各自找了个地方靠着,就着站姿打盹。
    一个内监这些日子与宋宜之接触相熟了许多,睁眼打算换个站姿时却见一旁宋宜之并未小憩,而是一直盯着陈锦墨看。
    “别看了,二公主学的比几位皇子都快,不会有事的。”
    宋宜之只是回以一笑,目光却并未收回来。
    那内监也就随他去,眼睛闭上没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拉近宋宜之叮嘱:“曾保那老东西最近似乎格外留意你,你小心着点。”
    说到曾保他都觉得恶心,仗着带他的师傅是司礼监掌印,平日里狗仗人势欺负人也就罢了。还各种权势打压他们,见到皮相好的内侍,便要调戏。不知多少新人吃了暗亏。
    明明新任掌印已经上任,曾保却还不知收敛。偏偏每月俸银还要找他领,要被他看上的,顺着他就能拿得多,要不顺着不知得被扣成什么样。
    这着实不算个好消息,宋宜之未表现出丝毫担忧,静水无痕地道了谢。
    “多日不见,二妹妹骑术越发好了。”
    太子的声音传来,众人不敢偷懒,都精神了起来。
    绕场好几圈的陈锦墨闻声回头,太子已经骑马到了身后。
    “大哥,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现在这点也就现代的早上六点左右,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能在这时候起的,都是奇迹。
    不是天热的实在睡不着,陈锦墨是绝不会在这个点醒着出现的。
    太子摇头叹息道:“母亲最近张罗着给我选妃,我被念得头疼死了,只能出来避难了。”
    触发一级警戒词“选妃”,陈锦墨收紧手中缰绳,生怕太子再突然提起红玉来。
    “母亲为大哥选的必是人品才貌俱是上佳的女子,大哥不用担心。”
    陈锦墨的宽慰,太子并不认同:“再好也是不相熟的人,不及你身边的红玉有趣,我若问妹妹要人,你可愿割爱?”
    还是提了,幸好只是私下提。太子的性格不错,一切来得及。
    陈锦墨勒紧缰绳,马儿跟着慢慢停了下来。太子察觉她停下,也调转马头回来。
    这里离人群远,适合静下来谈话。
    陈锦墨斟酌着用词,决定先试探他的态度:“大哥,您是喜欢红玉,还是单单觉得她有趣?”
    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太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喜欢,倒也不至于。若说只觉得有趣,便也不会特地和陈锦墨提。
    知道太子答不上来,陈锦墨便有法子继续劝。皇亲贵胄权力顶端,加之古代的价值观。平日再温和待人有礼的,都很难将伺候自己的人视为同等。太子也是不能免俗。
    因此,多半是想要便要,割舍也容易许多。
    “大哥觉得,若是红玉入了东宫,能做太子妃吗?”
    陈锦墨在明知故问,一个无甚背景的宫女想做太子妃,称得上痴心妄想。连一向妹控的太子都是一愣。
    如此奇葩的问题,陈锦墨只能自问自答:“我知道不能,大哥一定觉得我问的很奇怪吧。可对一个女子来说,丈夫的尊重与爱却是最重要的。我一直觉得,是否是唯一的正妻,便决定了丈夫的尊重。”
    “就如母亲,她是唯一的中宫皇后,享万民的敬仰。别的妃子再争宠,尊荣都不及母亲。红玉心思单纯,入了东宫只能做个侍妾,哪里能争得过别人。”
    太子仁善,陈锦墨的话,他能听进去,也耐心地去听去理解。
    “她跟了我许久,一直尽心伺候。未来,我也想把她交给一位敬她爱她,她也喜欢的男子手中。他或许没有大哥英俊优秀,也不是皇亲贵胄。却能给她正妻之位,待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头一次听妹妹说这些,太子觉得两人关系又拉近了不少,并不为她说的话生气。
    “是大哥不对,二妹妹如此珍重身边的人,我也该一样珍重的。妹妹别生哥哥的气。”
    见太子不生气,还反过头来哄她。陈锦墨失笑,头一次露出了妹妹的娇嗔:“我哪敢说大哥的不是。”
    太子甚悦,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锦墨也长大了,大哥何尝不想也将你交给一位敬你爱你,又与你两情相悦的男子手中。这人外表必须英俊,文采也得出众,也要懂得照顾人能保护你。这样才能配得上我的妹妹。”
    “只怕那样的君子,是我配不上了。”说罢,陈锦墨不禁将目光飘向了远处的宋宜之,没一会儿又急急收回来,不去想这个,“大哥一定也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姑娘。”
    在皇家,两情相悦四个字有多难,他们都知道。
    “若真能娶一两情相悦的女子,倒真是我的福分了。”太子低语呢喃着,不由轻叹了一声。
    大清早的,不想有这样压抑的气氛。陈锦墨邀站太子:“大哥可愿与我比一比?”
    “好啊,我让你三息。”
    太子话音刚落,陈锦墨便率先冲了出去,一点儿没和他客气。
    众皇子中,太子骑术最好。陈锦墨这半吊子自然比不上,纵是让了三息,还是被他超到了前头。
    自然这做哥哥的也不会让妹妹没面,存心让着,没超多远便放下速度与陈锦墨并排。最后与她齐齐到了终点停下。
    对自己的实力心中有数,被哥哥让着,也是陈锦墨生前从没有的待遇:“多谢大哥相让了。”
    太子倒没觉得有什么,哥哥让妹妹天经地义的事。至于弟弟……
    老远便瞧见陈锦安到了马场,太子不觉眯起眼睛:“三弟一大早来,倒也是稀奇。”
    不是他不喜陈锦安,只是他不傻,陈锦安不待见他。他也不会反过来去巴结这个弟弟。
    陈锦墨也瞧见了,前不久刚和他娘斗了一回,实在不想正面他再惹麻烦。
    “三哥来了我便先走了,大哥千万别与他提红玉,以他的性子知道了定要来争。”
    见太子点头,陈锦墨才放心,驾马往回赶。不意外地与三皇子打了个照面,两人互相不待见,敷衍打了个招呼,便各走各的。
    三皇子此来的目的,自然是会太子。瞧着他趾高气昂地骑马进了马场,陈锦墨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母子三个,个顶个的嚣张。”
    她的吐槽,宋宜之听到了,轻声提醒道:“公主,人多慎言。”
    陈锦墨还是服他管的,当即不再多言,低声道:“我知道,就只是说予你听得。”
    闻言,宋宜之一愣。两人对视,没多久又都看向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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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长好兴致啊,一大早来骑马。”
    见陈锦安驾马而来,太子换上一副儒雅模样,客气道:“三弟也是好兴致。”
    “这不是有一事要来与兄长赔个不是,李家姑娘是母亲为兄长选的太子妃。可李家与舅舅交好,昨日已经请旨赐婚,将她赐予我做王妃。我无意间抢了兄长的人,极为过意不去。”
    静静听着他说完,太子心下冷笑,倒真应了陈锦墨所言。不管是红玉还是他人,这陈锦安总要与自己抢一抢的。
    不过他倒是要谢谢这人,就是听闻皇后要给他塞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为妃,他才大早上来马场解闷。这问题倒是被三弟不知不觉间解决了。
    太子面上并未表现出轻松与高兴,而是带着一丝惋惜道:“既然此女与三弟有缘,我这做哥哥的又怎会与弟弟争。便恭喜弟弟喜得佳人了。”
    三皇子与太子抢李家姑娘一事,在宫中暗暗传了个遍。
    今日是领月俸的时候,一院子三三两两聚着的都是讨论这事的。
    他们的谈话,宋宜之只是暗暗听着并不参与。知道这消息定是三皇子传出来的,就为了一时的好胜心,想压太子一头。只是皇帝心中自有一杆秤是偏向太子的,哪个皇子要去抢太子的风头,怕是会被暗中记下一笔。
    队要排到他了,前面是坐着的曾保与他的手下,分别记账给内侍宫女分发俸银。御马场内监提醒他后,便向他提议可找人帮着代领俸银,不要与曾保接触。他没听,还是来了,只因有一件事想确定。
    “宋宜之,你的。”曾保给下属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称多一些,伸手拿过要递给他。
    宋宜之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并不去接。曾保只能将银子放在桌上,他这才拿了道谢。
    见他离去,曾保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让手下内监继续,自己偷摸跟了出去。
    时至午后,道上来往的人很少。宋宜之一个人走着,路过一片竹荫处刚要转弯,曾保便从暗处钻了出来。
    “宋贤侄留步。”
    宋宜之顿步,眉头因贤侄二字不自觉皱了起来,压下那股厌恶,转身面对来人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不得不说,曾保其人身材臃肿,不惑之年眉眼中还总透漏出一种淫迷之态,大约是相由心生,第一眼就让人心生厌恶。
    宋宜之面色如常,行了一礼:“曾内监何事?”
    曾保笑得越发猥琐了:“这不是贤侄入宫许久,我与你父是旧识,怎么说也要来提点提点。”
    说罢,手就要去拍宋宜之的肩,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被宋宜之避了两次,识趣的都该知道对方不愿配合。偏偏曾保不识趣,还反倒觉得宋宜之不识抬举。他瞧上的人有许多,但敢□□出手的,都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前些日子立秋夜里,馨芳殿我可都看见了。怎么说你都太不懂事,幸好这事儿我给你压下来,否则……”
    曾保说到这便一停,眼睛跟毒蛇一样将宋宜之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惊慌失措,倒也有些意思。
    宋宜之挑小路走,就是为了寻个答案,又怎会惊慌:“内监说笑了,公主醉酒,我是公主内侍,放任不管才有罪。倒是您,那可是馨芳殿内,您又为何深夜悄然入殿?”
    没想到宋宜之会反咬一口,曾保敛了笑意。确实,他夜入馨芳殿,也不是件能上台面的事。
    可曾保从不是认输的人,当即讥讽道:“还当自己是世家公子呢,再清高也不过是个阉人。不识抬举!”
    宋宜之始终是淡淡的,不悲不怒:“曾内监没别的事,小人就先告退了。”
    之后,未等曾保回答,宋宜之便自行离开。
    看着人远去的背影,曾保面色不虞,没尝到甜头还被反咬一口。
    曾保啐了一口,阴狠道:“早晚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他倒是没舒坦多久,到了深夜便又耐不住性子,走出来想去调戏新来的小内监。
    又是路过一处隐秘园子,穿过去没多远便是目的地。曾保心急走得也快,并没注意身后偷偷跟着的人。
    走到一处树荫下,一记闷棍便袭来。曾保捂着头刚想回身去看,麻袋便兜头罩了过来,人也被迅速绑了起来,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何人如此大胆,知道我是谁吗?!”
    月色下陈锦墨晃了晃手中的棍子,看着这个被五花大绑的恶心玩意儿。不知道这人脑袋比西瓜硬上几分。
    “来揍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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