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又拿罐头威胁猫。
    气氛在闲聊中逐渐缓和，但林兰的相关话题却并没有被彻底转移。
    “兰兰，你方才跟那渣男吵架，说到他劈腿的那小三是个上市公司的老总千金？”同作为豪门大小姐的王佳旖对这个更敏锐，“你说她姓江？她家公司总部建在哪个城市的啊？”
    林兰说了一个地名，大小姐立刻露出恍然之色。
    “是那个江家啊。”神态里带着不自知的不以为然，并且很迅速地扭转成嫌弃的表情，“那户江家的女儿我知道名字，以前在一些酒会上见过几面，不和我混一个圈子。她风评很差的，而且心眼很小，按兰兰你刚才的说法，你把她和渣男都耍了，被她知道真相的话一定会报复的。”
    林兰抬头，倒也不怕：“她想怎么报复？西城离他们公司的经营范围算挺远的，江家手伸再长，想在这里搞事也不容易。如果是花钱雇人针对我，那……”
    “兰兰别怕有我呢！”这一次依旧没有任何表现机会的程风阳立刻拍胸脯强行插话，“别忘了我姐夫可是公安局大队长，他们要是真敢找人来西城欺负你，我一定让姐夫亲自出马，让他们牢底坐穿！他本来就欠你人情不是？”
    林兰正想说你姐夫欠的人情不是你替他还了么，脑子里却是突然想起当初因为一个钱包差点卷进去的凶杀案，脑中自动换算程风阳的姐夫原来是刑警大队的队长啊。
    “等你让你姐夫帮兰兰出气，说明他们已经欺负到了啊！”大小姐嘟着嘴反驳，自己则掏出手机拿电话，“等着，我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去那堆纨绔圈子里放个话，那个姓江的只要还在乎她爸的公司项目就一定会老老实实的，哪怕那渣男回去告诉她兰兰耍人的真相也不敢有动作的。”
    一众平头百姓呆呆地看着大小姐举着手机逐渐走开的背影，好像这一次终于从这姑娘的身份上感受到了电视小说里的那股气息。
    “说起来，她家到底做什么的呀？”宋新民偷偷底声询问。
    “不知道。我反正没问。”林兰摇头，“不过我查过江家那公司市值十来亿。”
    换句话说，王家的家底要远远高于江家很多，才有一句话就让对方不敢动弹的效果。
    一众人再度沉默，然后纷纷装作啥都不知道继续该干嘛干嘛。
    一整个下午，林兰都表现得非常平静，这位店长一如往常的打烊闭店，拎着猫笼一趟趟将小猫咪们带回三楼，让大家很快就不再关注午后的那件突发事件。
    “兰兰。”晚上吃饭的时候，王秀芝开口，“我上楼前碰到小宋了，他说下午的时候来了一个混帐想找你麻烦，你怎么没告诉我呢？”
    亲妈说得含蓄，但知情人都知道她是知道了前任上门骂人的过程，正埋怨女儿没喊她过去收拾他呢。
    “不是什么大事的，妈。”林兰笑着给她夹了一口菜，“那种人，我去年能收拾一顿，今年照样能整得他灰头土脸。你闺女以后可是要当包租婆的人，打小什么租客没见过，随便来点人就把我吓到我以后还怎么做事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做生意和谈恋爱受的伤哪能是一样的啊，王秀芝有心想反驳几句，但顾及着还不知情的丈夫和婆婆，还是没敢多说，“行吧，你能自己处理，我就不多问了。”
    “哎，您相信我就是了！”
    母女俩的对话听得林父和林奶奶一头雾水，但以为就是又遇上什么奇葩客人了，毕竟茶馆成了网红店的那阵子还真是来了些奇形怪状的，都被兰兰应付了过去，所以也没多想，继续吃饭。
    用完饭，林兰却没有在家坐着，而是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出门。
    “出去玩呀？”林父见状问了一句。
    “是呀。”林兰笑着回应，“爸你不是总爱晚上跟人打象棋嘛，我也想出门逛逛了。”
    “是该出去玩玩了。”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林奶奶附和了一句，“自从你开了店，出去逛街的时候越来越少，溜达一圈透透气也挺好。”
    “还是奶奶最好。”林兰笑道，“等我回来给您带份您最喜欢的前头老店里的龟苓膏。”
    一路带笑的下了楼，沿着街道拐了弯走出城中村范围，夜色下，林兰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
    当所有人都过来问她“你没事吧”，她都笑着回答“我没事”，可实际上哪可能真的没事。
    至少背着人的角落，她是躲在那里一个人默默的哭。
    就像林母说的那样，做生意遇到的不顺和恋情上遇到的伤害哪可能是一样的，林兰表现得再坚强也是一个女生，只要是女人就不可能会对认真对待过的感情真的一点都不当一回事。
    就在这时，她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下意识地赶紧转身去看，迎面是一张递来的纸巾。
    “程风阳？”发现遇到了熟人，林兰第一反应是想扭回头不让人看到她狼狈的脸，但明显已经迟了，对方都递上纸巾了。
    早在下午的时候程风阳就一直紧张关注林兰了，她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程风阳就越是心悬，干脆就一直远远守在小楼门口，然后就看到了借口出来逛街实则是借着夜色偷哭的林兰。
    有些人天生就不爱示弱，比如林兰，从最开始接触程风阳就知道的，她什么都喜欢自己来，但如果遇到不懂的也愿意用交换的方式请别人来做，从来没说用示弱或撒娇这种方式去获得想要的。
    这样的她让他很心疼，可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递上一张纸巾。
    “擦擦吧，我请你去撸串。”
    林兰听到对方憋了半天就这么一句，沉默了一下接过纸巾：“好。”
    晚上的晚饭林兰并没有吃多少，所以和程风阳一起吃起烤串还是挺过瘾的，美食也是让人短暂忘却烦恼的好方法之一。
    至少这一顿下来，林兰一直憋在心里的难过真的好受多了。
    吃完，两人就沿着附近的街道开始散步，一路走进了附近的喷泉池广场。
    夏季炎热，夜晚的广场永远比白天热闹，广场中央的大型彩虹喷泉也正式启动，引来很多人过去围着喷泉旁的圆形台阶或坐或走的吹风纳凉。
    程风阳和林兰也不例外，他们双双并立在喷泉前，就着池水声说起了话。
    “我和绍修晔在魔都上班的公司在同一栋写字楼，同楼不同层；巧的是租住房子也在同一个小区，只是楼号不一样；因此每天上下班的路上经常会遇见，一来二去一下子熟了，之后他追我，我就答应了。”
    林兰说起这段前尘往事时，眼睑低垂，面无表情，只有嘴巴怅然地一开一合。
    “其实他一开始并不是那样的，那时候我们都才大学毕业没多久，人都还算是相对单纯的。至少他追我的那段时间，还是一个认真工作每天都在朝气展望未来想靠自己改变家境的积极大男孩。我想维护他那颗努力上进的自尊心，便只字不提家里的情况，只等靠我和他两个人一起在魔都打拼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时，再看告诉他这件事。本来一切都挺好的，我马上要升主管，他已经被调去公司总部，两个人再努力一下首付并不是梦，可惜……”
    她伤怀的不是和绍修晔这个人分手，而是难过于人心在社会这个大染缸的易变，感情的保质期实在太短太短。
    夜晚的彩虹喷泉不断变幻着角度，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格外美轮美奂，也让灯下的林兰姣好的面容衬得忧郁又美丽。
    程风阳脑子一恍惚忽然就伸出了双臂，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抱住了人，给她轻拍着背给予安慰。
    原本还忐忑惶恐的心在怀里人没有挣扎拒绝后逐渐安定下来，有些紧张的他下意识地想说点什么，可发现自己已经抱住心人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时候就该好好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被埋在怀里的人才闷闷开口：“谢谢你，我好受多了。”
    抱着人的程风阳没松手，只鼻子里嗯了一下。
    林兰不禁一顿，抬手轻轻扯扯对方的衣服：“我是说你该松手了。”
    程风阳却不太愿意松手：“别呀，女孩子一般都会难受好久的，这么点时间肯定不够的。就算不是，你再假装难受一会儿也行的。”
    林兰再没说话了，只是没好气地再度抬手，掐住对方胳膊内侧的软肉。
    第75章
    程风阳之后老老实实送人回家，期间一路傻笑，惹来两记白眼才逐渐收敛。
    但有他这么持续打岔，林兰现在也是真的一点都不难过了，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对这个人完全不排斥甚至逐渐交心。
    “到地方了。”在小楼的楼梯口前停下，林兰回头看他，目光柔和，“风阳，今天谢谢你，我这一下午也算是让你费心了，我很高兴。”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愿意费那功夫一直关注别人担心对方的情绪，林兰从来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程风阳的这份心意她切实收到，并且由衷感到高兴。脆弱和难过的时候，有个肩膀可以靠靠，真的挺好的。
    这不是程风阳第一次收到林兰的道谢，但却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起自己被帮忙后的感觉，青年受宠若惊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你，你没嫌我多事我也挺开心的。”
    每次她遇到事情，他总以为自己能有表现机会时，心上人就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能一个人全部搞定。这次貌似被表扬了简直不能更开心，这是不是代表了兰兰终于愿意开始接受他，能依靠他一些了啊？
    他这副表现却是逗乐了林兰，哧哧笑了好几声这才抿住唇逐渐收敛情绪。
    “程风阳。”夏夜的星光下，她叫他的全名，在程风阳的眼里，林兰的眼睛这一刻好像都是在发光的，“我收回去年冬天对你说的话，你人很好，真的很好，我觉得应该给自己一点机会。”
    青年一下子懵住，恍然想起去年冬天，也是他们俩一起去吃烤串，只是那次是她请客，还因为他眼睛受伤被她牵着送回家，期间她表露出不谈恋爱的意思；今年夏天情况全都反过来，他送她到家门口，然后她说收回那句话。
    “你，你是说……！”程风阳不由激动，只是想要确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强行打断。
    “我什么都没说！”直接否认的当事人笑得眉眼弯弯，“我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说罢，便转身小跑着踏上了楼梯。
    程风阳目送着林兰消失在楼梯拐角，听着那轻快脚步越来越远，愣得有些傻乎乎的脸上逐渐浮现兴奋的笑，不由就做了一个握拳喊“耶”的动作。
    半年的不懈努力，终于等到曙光了！
    与此同时，狼狈返回的绍修晔却没有善罢甘休，坐了几小时的车回到出租屋的他正坐在床上，脸色阴沉地握着手机。
    手机屏幕上有着十几通拨号失败的通讯记录，那是他费尽心思从别人手里拿到的江小姐的电话，一开始是打通的，结果对方一听到自己的声音想也不想就直接挂了。让绍修晔想把林兰耍人的事告诉她都没机会，后头对方做的更绝，直接拉黑处理，摆明了理都不想理他。
    姓江的那女人的态度已然表明想让她去收拾林兰的打算直接破灭——这原本就是他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事，白天亲自去一趟只是为了亲眼确认一遍罢了。只是没想到过去先是被林兰扒皮奚落，后头找那姓江的更是绝情透顶，半点机会都不留给他。
    绍修晔原本想着怂恿那女人出手报复林兰，自己跟在后头收集证据，拿此当把柄要挟江氏女的后续算盘完全落空，这让他十分暴躁。
    忍不住站起身，他绕着房间里狭小的空地转来转去，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两个女人耍他时的绝情嘴脸，最终凝固成林兰白天时那居高临下的冰冷姿态，绍修晔的脸越发狰狞。
    他拿起手机，拨起了另外一个号码。
    和前头那个再也拨不通的电话不同，这个号码很快就通了。绍修晔将手机放到耳边，在对面传来一声“喂”时低声开口：“是黄家老三对吗？我是前天晚上在网上跟你聊过的那个网友啊。我发现了一批品相相当好的品种猫，里头除了有价值十来万的豹猫，还有五六万的阿比尼西亚和缅因……对，都在同一家猫咖店里，安保条件很一般……我不要分成，只提供信息，有没有兴趣干一票？”
    一个夜晚，就这样无知无觉的过去了。
    西城的夏天逐渐越来越热，茶馆里已然开了空调续命。
    “我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熬到秋天再走。”攒了不少工资且收到了不菲奖金的宋新民看着外面被高温照得有些扭曲的空气，已然面露迟疑。
    因为茶馆突然变成网红店，导致摄影师原本计划着拿完奖金就辞职的计划一拖再拖，终于腾出空再想走时已经快接近三伏天了。
    这个时候说出去继续旅行流浪，顶着暴晒搞采风摄影什么的，有点为难人。
    “那要不混到秋天再走？”水吧台后的大小姐嘻嘻笑着建议，托着腮看他，“你之前参赛的那个杂志主办方我家也有参股呢，你要是想应聘那家杂志做专属摄影师，我可以找人给你内推哦。”
    那是国内顶尖的摄影杂志，真要聘用摄影师可想而知门槛会有多高，对宋新民这种半新不新的年轻摄影师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当事人听后不由笑了：“谢谢大小姐的好心，不过这个机会如果能保留就好了。我还想再靠自己去闯一闯，说不定不用走后门人家就主动邀请我了呢。……当然，如果后头真运气不好，可能真需要你提携帮忙了。”
    王佳旖眨眨眼：“哎？我还以为你要么很高兴地答应，要么会直接拒绝呢。”
    “怎么可能？”宋新民半认真道，“我虽然对自己的天分和能力还是挺自信的，但中国毕竟是个人情社会，有能力没背景出不了头的人不要太多，直接拒绝我又不是傻。但要是直接答应变成走后门的那我更不甘心，我的修行之旅还没完呢。”
    “原来是这样……现在的年轻人，心眼太多了啊。”
    “客气了，出来混社会这是应该的。”
    两员工隔着一张水吧台互相玩笑，不远处的林店长正拿着逗猫棒训练着活泼的新来小猫咪泡泡。
    泡泡现在是不是长毛还要等它再长大些才知道，不过它淡灰色加白的皮毛还是相当漂亮的。
    逗猫棒上的鸡翎毛甩到左边，奶猫扑腾着小爪子跳过去。
    “喵！”（我的！）
    甩到右边，奶猫四爪并用，打滑着调头转身继续飞扑。
    “喵！”（给我！）
    泡泡扑腾着扑腾着，突然后方跳出一只比它稍大一点的绣球猫，两只不满半岁的小猫咪共同追逐起逗猫棒，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追得不亦乐乎。
    而相对起这两只猫的兴致勃勃，面无表情甩着棒子的林兰仿佛一尊无情的逗猫机器，再搭配她周围趴着打哈欠的若干大猫，真是形成了鲜明对比。
    宋新民忍不住咔嚓一声将这画面给拍了下来，茶馆里新喵和老喵的情态对比实在太强烈，摄影师表示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累了。”被他拍照动静引回神的林店长将手里的逗猫棒递给了小宋同志，“这任务交给你了，我现在只想学着那些猫一起看着落地窗外发呆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