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他甚至荒诞不经地想,时光若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阿柒、阿柒
    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宁霁玉在梦中也并不安生,小声呼唤他的名字。
    陆柒的心骤然漏跳了一瞬。
    这段日子二人虽堪比挚友,但宁霁玉一贯敬称他为陆将军。
    比之名字,疏离许多。
    贪欲之人以温热悦耳近乎喘.息的嗓音唤着他的名字,叫他
    怎忍得住?
    罢了,不过醉上一次,就这一次。
    下一瞬,陆柒略略低头,准确无误地含住了冥主仍在轻微开合的唇,舌尖温柔地舔去了挂在他唇角的一丝酒液
    很甜。
    但是,好像没有他甜。
    陆柒木木地想,原来、原来宁霁玉的唇不像他的人一般的冷冰冰,而是软的啊。
    31.番外二
    这两日宁霁玉总觉得陆柒有些神神秘秘。
    自陆柒自请废除战神职位, 转而真正在冥府成了他的贴身侍卫以来,陆柒便比之从前清闲得很,宁霁玉又一贯公务繁重, 便是连他也不晓得自己的贴身侍卫究竟去了哪里。
    如今他已有近一年的身孕, 小腹已是微微显怀, 好在他本就身形瘦削, 拢在斗篷里又以术法遮掩身形, 倒也看不大出来。
    宁霁玉觉得现在的生活甚得他心,朝中事务有陆柒背后帮忙打理, 更有所爱之人相伴在侧
    只唯独有一点不好, 现在管着他的人又多了一个, 而且是多了一个严厉得过分的!
    从前也就是与自己最亲近的阿元会叮三嘱四,而他身为冥界之主, 阿元的话听一耳也便罢了, 倒也不必当真去做。
    然而如今有了陆柒日日跟在身边, 真真是这也要管、那也要管。
    比如,有时朝中事务繁杂, 奏疏太多,他看折子看得有点迟了, 分明不困,陆柒却是硬抱着他回寝宫歇息, 还美其名曰小殿下困了!
    若是放在从前, 批不完当天的折子,他是断然不会睡下的。
    再比如, 他孕中胃纳欠佳,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养得气色恹恹, 以至于下人送来的饭菜,他是看也不愿看,一口都不想碰,左右他乃上仙之体,早已辟谷,吃些东西不过锦上添花的事。陆柒却是不管用什么手段,总要逼他吃些下去。
    夹了一筷子强行塞进他口中也就罢了,直接以口渡药给他算怎么回事!
    一想到半个时辰前,陆柒给自己喂药的情景,正在批折子的宁霁玉便觉自己面上发烧,连笔都要握不住了。
    半个时辰前,陆柒端着熬好的药汁进了书房,宁霁玉自然一如既往地表示了不想喝,紧接着,陆柒竟自己含了一口,而后、而后就将他双手尽皆按在座椅两侧的扶手上,欺身而下准确无误地吻住了他的唇瓣,在他不知所措又气喘微急之时趁虚而入,直接以舌尖撬开了他的齿关,而后将药液尽数渡了给他!
    陛下的脸怎么这么红?侍奉在侧的阿元迟疑道,陛下是觉得天气热么,可要阿元将窗子打开?
    心事被阿元这般戳破,宁霁玉只觉自己的脸面都要丢尽,只能冷着脸换了话题:眼下是什么时辰了,吾瞧着往日这个时间,陆将军差不多要来催吾歇息了吧。
    阿元点点头道:已是戌时了,陛下可要就寝?
    宁霁玉看着桌上仍旧堆积成山的公文,又想起这些日子陆柒孜孜不倦的叮嘱,心中不免有些犹豫。
    陛下?阿元心中颇觉古怪,却不知应当说些什么,只得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宁霁玉闭了闭眼,吃力地揉了揉眉心,轻声道:阿元,那他人呢?
    前些日子一贯是陆柒黏着自己,今日陆柒反常地不在身边,他竟还有些不习惯,但叫他自己主动说出这番话来,未免有些难以说之于口,只得压低了嗓音。
    阿元一时没反应过来,略略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冥主大人是在问陆柒的踪迹。
    思及陆柒吩咐的莫要声张,阿元犹豫片刻,终是将到了嘴边的答案咽了下去,道:将军想来已经歇下了,熬夜到底伤神伤身,陛下要不然也早点回寝宫歇息吧。
    宁霁玉闻言,却是没来由有些不悦。
    你若是累了,便去休息吧,腹中那个又在闹他,宁霁玉不得不地将手按在小腹之上聊以安抚,心中脾气上来,却是对着冷哼一声,蹙眉道,今日吾若是批不完这些折子便不睡了。
    阿元心中暗暗叫苦,腹诽他二人闹别扭却要自己夹在中间,陆将军还特别吩咐了要早些将陛下带回寝宫
    也不看看他哪里有那等本事!
    阿元自然不敢放任宁霁玉一人在此,只得祈求道:陛下虽仗着法力高强日夜操劳,但腹中的小殿下尚未长成,怕是禁不得这般折腾,还请陛下为小殿下考虑一二。
    宁霁玉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心情烦闷得很,嗤笑一声道:小殿下小殿下,除了这个你们还会说什么?陆柒是这样,怎么连你也是这样!一个个的,竟都不把吾放在眼里了吗!
    冥主说这话时,气息动荡之下,连灵力都微微暴虐地散溢开来,阿元瞬间被这等气势震慑,不由得低下了头。
    宁霁玉不再看他,继续批阅公文。
    腹中的孩子仍在闹个不停,似是在催他早点休息,但他如今莫名其妙正在气头之上,在不想回去,遂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于手中的奏疏上,不要刻意在意腹中的动静。
    精神虽想要继续处理政务,但身体却先一步陷入疲惫,他的意识已是渐渐有些模糊了。
    不舒服也不晓得叫人来找我吗?温暖的掌心骤然覆上了他的小腹,就着那微微隆起的弧度,不疾不徐地按揉起来,陆柒无奈地自身后悄悄将人环住,凑到他耳边道。
    宁霁玉尚未完全清醒过来,茫然无措地睁开了眼,平素冷淡疏离的眸子里此刻溢满了水光,格外温顺无害,陆柒怜爱地在他眉眼之间轻轻一吻,道:我不来,霁玉便不打算回去休息了么?
    宁霁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尚在和他闹别扭,遂推了推他环住自己腰身的手,冷冷道:陆将军可无权过问吾的隐私。
    只是柔弱的坤泽,怎能挣脱一个乾元的束缚?
    陆柒无奈地摇了摇头,竟是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朱笔,而后将人自座椅上打横抱起,为了防止伤到他腹中的孩子,还特意避过了小腹凸起的位置。
    霁玉莫要闹了,随我回去睡吧,陆柒淡淡一笑,前些日子医官还提醒我你近日来情绪可能不大好,我还不信,今日一看,竟是真的。
    宁霁玉反应有些迟钝,过了一会才意识到陆柒话语中的揶揄之意,但此刻被人凌空抱起,浑身上下使不上力,腰更是虚虚悬着毫无安全感,不得不以双手环住陆柒的脖颈,自以为忿忿地瞪了陆柒一眼。
    陆柒眸色一暗。
    霁玉,乖一点,莫要仗着自己有身子便随意勾我。
    说着,他的指尖不轻不重地在宁霁玉腰间的软.肉上捏了一记,满意地感受到了横抱着的人明显的僵硬。
    宁霁玉索性将自己的脸几乎完全埋在他的胸口,这几日陆柒对他几乎不管不顾,肚里的这个又初初长成,正是闹他的时候,他也不知为何,原本不多的委屈骤然聚积,一下子没忍住竟簌簌落下泪来,抓着陆柒的袍子默默垂泪。
    怎么了霁玉?胸前的濡湿过于真,陆柒本来只是想逗逗他,却不料玩得过火,想起医官再三叮嘱他尤其要注意孕中坤泽的情绪,心下顿时一慌。
    宁霁玉并不理他,半晌方冷哼一声道:这几日自己也不知哪里去了,又凭什么来管吾的事?
    听见了这个原因,陆柒无奈一笑,在他耳边柔声哄道:好霁玉,没有刻意不见你,是想给你个惊喜呢。
    能有什么惊喜。宁霁玉的语气明显有了一丝松动,却还是装出并不信他的样子,看得陆柒心中一软,忍不住吻了吻他自发丝之下露出的一点冷白耳尖。
    很快便让那里泛了粉。
    惊喜说出来便不是惊喜了,闭上眼睛,回去就能瞧见了。
    宁霁玉刚想耻笑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但在陆柒过于温柔宠溺的语气之下,竟然下意识就听话地闭上了眼。
    好了,我们到家了霁玉,陆柒将人轻轻放在椅子上,指尖一点,屋内所有红烛便一齐燃起,跳动的火苗登时将屋内映照得亮如白昼,睁眼看看,可还满意么?
    入目可及的,是一望无垠的艳丽的红。
    陆柒不知何时站在了宁霁玉身后,再度十分自然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在他耳边轻轻吻了一下。
    这、这是
    艳红的喜烛、焕彩的宫灯以及那成双成对的酒盏,他哪里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陆柒并不答话,而是将他一缕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双手一拂一件艳红喜服便落在了他身边。
    霁玉,穿上它。非是陈述,而是近乎命令的语气。
    跳动的烛光清楚地映照出了陆柒眼底毫不遮掩的墨□□.念。
    宁霁玉被他这般侵略意味十足的目光看得面上发烧,却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喜服出乎意料地合身,即便如今他已然显怀,也丝毫不显臃肿。
    陆柒轻笑道:日日以手丈量尺寸若是还能出错,为夫的面子可往哪里搁?
    为、为夫?一贯冷清自持的冥主竟结巴起来,木木地重复道。
    待盟誓过后,可不就是天地见证的夫妻了吗?
    盟誓?宁霁玉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迟疑道。
    陆柒理所当然地指了指桌上的合卺酒:你不是都瞧见了吗?
    原来陆柒这几日都避着自己,是因为这个吗?
    陆柒见他并不说话,只是眼眶微红,唇角微微抿起,无奈地摇了摇头,俯身吻去了他眼角的水光,柔声宽慰: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胡说,吾才没有!宁霁玉侧身避过了他的动作,低头将眼中的复杂情绪掩饰过去。
    无妨,我知道你心中总是不安,陆柒温柔地将他轻轻揽住,同时将他的头按向了自己肩头,神色郑重地解释道,你总觉得,你我之前起于肉.体关系,而之前我又那般对你,你虽面上不显,心中却有诸多疑虑,尤其担心我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决定对你负责。
    我、我没有。心底的念头被人道破,宁霁玉有些心虚,不敢直视陆柒的目光,却被人强硬地将偏转过去的头掰回来与他对视。
    霁玉,我之所以准备了这许多,便是想要让天地做个见证,也与你做一对真正的夫妻,陆柒将他搂得紧了些,嗓音喑哑数分,我想要让你知道,这千年来,我对你的情谊,并不比你少半分。
    霁玉,你该对我多点信任。
    好。宁霁玉心里酸软,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殊不知,他这副乖顺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陆柒。
    既要成婚盟誓,便该喝合卺酒。陆柒自酒壶里倾出两盏,递了一杯于他。
    阿柒,你明知道我如今不便饮酒宁霁玉虽亦想同他完成这个仪式,但到底他如今身子不同,不得不拒绝道。
    放心,这酒正是专门为你备下的,与寻常酒液不同,我问过医官了,对你和孩子并无损害,新婚之夜,怎能不饮合卺酒呢?
    宁霁玉这才放下心来,但旋即想到合卺酒的饮法,面上不由又是一热。
    陆柒神色自若,已是举杯与他双手交叠,将自己手中酒盏送到了宁霁玉唇边,宁霁玉硬着头皮如法炮制,二人皆饮下对方递来的酒。
    饮过合卺酒后,便该结发了。
    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①陆柒自宁霁玉的发尾处轻轻斩下一根发丝。
    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②接着,他又自自己的发尾处同样斩下一截。
    二人指尖一点,两缕发丝便纠缠在了一处,化作一个死结。
    如此,便请天地做个见证。陆柒糊里糊涂了千余年,如今却是不会再错。
    我宁霁玉,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定不负陆柒。说这话时,宁霁玉语带哭腔,竟是又要落下泪来。
    好霁玉,本是想讨你欢心的,怎么竟惹你哭了这么些回。陆柒的指尖轻轻拭去了宁霁玉眼角溢出的一滴泪,好笑道。
    还不是都怪你
    这酒虽并非醉人之物,但宁霁玉到底量浅,竟也有几分曛然,面上一派酡红,当真人面桃花之相,煞是诱人,看得陆柒喉头一动。
    不许睡,陆柒忽而凑到了他的耳边,笑意盈盈,还没洞房,礼便不算成,霁玉,不许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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