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别

      鬼无恙带着严峻的脸走出房间,去到离诀高台,往下看,离诀谷第一次来了这么多人,大伙儿都是来看了愿仪式的,有些离诀谷的冤魂无比期待仪式结束,邱梓宸看起来就比鬼无恙好相处,上任后应该也不会像鬼无恙死活不肯帮助死者。
    鬼无恙站在离诀高台,邱梓宸则站在水潭中央,鬼无恙静下心来,拿出邱梓宸的死者册,朗声唸道:「邱梓宸,死时年龄十七,因飞机坠落里海,来不及上岸而溺毙,想再见到女朋友程奕,故来到离诀谷。」
    诵毕,水潭上方裂开巨大的缝,鬼无恙伸出左手,几道金光照射在她的手掌上,鬼无恙以双手承接光束接着施放到水潭上,仪式到这基本结束了,鬼无恙趁眾人专注于邱梓宸被涌出的水包覆,她展开手臂,使用法术聚集雷电在手上,眾人看情势不大对,怎么还有这环节?阎王想阻止她,但鬼无恙已将雷电劈进水潭,邱梓宸的前方另涌上一股水,水退去出现一道木门。
    邱梓宸纳闷,冥霄没说到有门,他只说身体被水淹没后意识变会直接转换到别的空间。
    鬼无恙向邱梓宸大喊:「进去吧!你想见的人在门后。」
    邱梓宸望向站在高台的鬼无恙,不疑有他,逕自推开门踏了进去。随着邱梓宸进入另外的空间,眾人已无法看见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鬼无恙安排的这个地方其实是人死后皆会走过的生死门,生死门并不是真的有「门」,阴阳界线由一层薄雾隔断,灵魂穿越到阴间后就是真正的「死人」了,那附近有数十隻阴犬把守,死者不可未经允许跨越阳界,一般来说也不会有阳世的人来到这里,但依照规定,活人踏入阴间进入,矗立在旁的山岩会窜出藤蔓将其拉回现实世界。
    邱梓宸在生死门前徘徊,阴犬正警觉地盯着他,能从这自由进出的人只有阎王,阎王之下便是四个谷主,包含谷主在内,其他死者与鬼差皆要获得阎王允许,配戴一香囊,让阴犬闻着知道此人可放行才不会误伤他,虽说灵体无知觉,但这像铁树树枝一样,总有特殊情况是例外的。
    「程奕!程奕!」邱梓宸扯开嗓不断喊着程奕的名字,看阴犬亮宏的双眼,邱梓宸大概猜到穿过薄雾,自己应该就是到了死人不能去的地方,他犹豫着该不该跨过去,但阴犬摆在这总不会只有威摄的作用,邱梓宸贴在雾层上,想看清对面是什么样子,两隻阴犬衝上前对着他狂吠,邱梓宸赶忙后退到离薄雾约莫七公尺的地方,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程奕,或是让程奕知道他在这里。
    邱梓宸想了想,程奕可能是在梦里与自己相见,在梦里的话,那意识应该会跟去有声音或有亮光的地方,但,既然是梦,为什么有狗看守?
    邱梓宸回到最一开始的想法,这里还在阴间,对面就是阳世了。邱梓宸爬上山岩,沿路搬了几颗重量较沉的石头,刚到山顶,他一把将石头往下砸,试图製造巨大声响让程奕听见。
    程奕趴在书桌睡着后,听见邱梓宸在呼唤自己,接着又听到敲门声,敲门其实是邱梓宸砸落石头的声响。
    程奕转了把手,推开房门,门后是荒凉的山谷,她以为自己在作梦。
    看见薄雾另一边有光,邱梓宸知道程奕来了,他赶忙爬下山,疯狂喊着程奕。
    程奕清晰地听到邱梓宸的声音,她朝着雾层跑去,激动喊道:「学长!邱梓宸!是你吗?」
    程奕顺着声音穿过薄雾,看见邱梓宸的瞬间,山岩的藤蔓立即缠绕住程奕的腰,将其拉回薄雾之后,见状,邱梓宸迅速拉住程奕的手,奈何藤蔓力道强劲过人,连同邱梓宸一起拉到了阳世的范围。
    阴犬知道有死者穿越了薄雾,牠们跑向邱梓宸,二话不说咬着他,拖着他回到阴间,邱梓宸用双手按着地板想阻止阴犬将自己拖走,在强烈拉扯下,邱梓宸的双脚被咬出大量的伤口,还有手臂与头部撞击到地板,全身顿时满是伤。
    看受重伤的邱梓宸,程奕疯狂挣脱藤蔓,刚弄断一条树藤,山岩立即重新长出新的藤蔓牢牢绑住程奕,程奕私心裂肺的哭喊着邱梓宸,邱梓宸当然听见了,他竭尽全力与阴犬搏斗,邱梓宸看准了另一座山岩,使出力气踢开阴犬,他艰困的拐着脚,伸出手,爬上略高的平台,阴犬跳不上来,只能在下面吠叫,邱梓宸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口沿路流成血流,他一边咬着牙哭泣,一边一点一点地跪爬上山顶,邱梓宸已累得苦不堪言,但程奕就在一旁等着自己,他将各种石头搬到山崖边,接着毫不犹豫地推下所有石头,数十隻的阴犬顿时剩两隻在底下表现得有些惊慌失措。
    鬼无恙做完仪式后,一直待在高台,水潭已恢復平静,但水面呈现的其实是邱程二人在生死门的样子,只有她看的到,眾人以为鬼无恙是内心愧疚于邱梓宸要他签下谷主契约,所以才看着邱梓宸消失的地方发呆。
    程奕落下无助的泪水,决定再次尝试挣脱束缚,她扭动着身体,尽可能地往前走,一有空隙,她当即往下滑,抽出身体,这时程奕没有跨越雾层,藤蔓没理由再绑住她。
    「邱梓宸!你在哪里?」程奕朝着对面大喊,许久未听见邱梓宸应答,程奕刚热腾的心又冷了下来,她轻轻贴在雾层上,想听听看,邱梓宸是不是有讲话,只是没力了只能小声地说。
    程奕绝望地坐在地上,眼泪打落在已乾枯的树叶手鍊上,脆弱的树枝又断了,手鍊陷进地底,程奕惊呼了声,不断拍打手鍊掉落的位置想把它挖出来,瞬间,那位置渐渐长成一棵树,挡在山岩前,程奕似明白了这树的用途,她衝过雾层,看见倒在半山腰的邱梓宸,她想衝上去查看她情况,但阴犬朝着自己奔来,一时间她没了思考的时间,不管不顾奔向邱梓宸。
    那平台确实颇高,程奕等着阴犬衝过来,再借力踩了两隻狗跳上平台,一隻阴犬突地躁怒,一个猛跳咬伤了程奕的右脚,程奕尖叫了声,顾不得令人窒息的疼痛,她半跌半走的爬到邱梓宸身边,扶起奄奄一息的他,喊道:「起来!邱梓宸!」程奕将邱梓宸抱进怀里,放声大哭,「起来!邱梓宸,你给我起来!你不理我,我要走了。」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邱梓宸「死」在自己的面前是事实。
    邱梓宸感受的到自己正躺在程奕怀里,他现在像个普通人,受伤会被限制行动,他想抚摸程奕的脸叫她不要哭,他不可能再死了,但身体到处都是伤,无能为力这让邱梓宸更愧对程奕了。
    鬼无恙看着水面,悄悄控制急促的呼吸,泪珠在她的眼眶呼之欲出,鬼无恙面不改色,轻轻的抹去泪水,她目睹了邱程二人为了见到对方,心有多坚定,邱梓宸现在的样子和她被断手断脚的时候稍微再好一点,不同的是,邱梓宸有程奕关心,而程奕就是拚死也要跨越生死门,明明阴犬是那么让人胆怯,还有藤蔓的压制方式应该要让二人动弹不得,没想程奕落下极为强大的不捨与思念,终是让他们重逢了。
    鬼无恙对着水潭施了一点法术,邱程两人身上的伤顿时无影无踪,山岩失去了束缚能力,阴犬也进入了短暂的昏迷。鬼无恙瞬移到生死门附近的山顶,远远的看着邱程如何向对方述说离别的这些日子。
    阎王虽看不见水潭里的景象,但她一直在观察鬼无恙,如今她不在高台上,阎王这才惊觉鬼无恙一直看着水潭定有蹊蹺,阎王上前将手放在水潭上,脑里出现生死门现在的景象,阎王佈下天罗地网,把在场的人通通锁在离诀谷,独自前往生死门查看情形。
    程奕哭到浑然不知自己与邱梓宸身上的血跡与伤都消失了,邱梓宸抬起手,摸着程奕的头,说道:「我醒了,不要哭了,我的衣服都被你哭湿了。」
    程奕猛地睁眼,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看着两人,程奕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对不起,见面的方式这么糟糕,让你受伤了。」邱梓宸撑起身体,看着程奕,他好想她。
    「这大概是最糟糕的爱情故事了,刚交往没几天,男主角就离开人世了。」程奕再次抱紧邱梓宸,说道:「但也是最幸运的故事,你怎么有办法製造这么真实的梦境?」
    邱梓宸不想让程奕知道,这场重逢仪式,是自己用无尽头的生命与时间交换来的,便随意捏造了一个谎言:「让你体验一下我死的时候有多刺激。」
    程奕松开邱梓宸,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吗,你刚走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你,你说要帮我过生日的,结果就只留一封信给我。」
    「信?你看见了?」邱梓宸想起自己写好草稿并请父亲检查的那封「电子信」,他再问道:「你怎么看到的?」
    「你写给我的呀!」程奕回应道。
    邱梓宸顿时明白了,是父亲模仿自己的字跡,将那封信写出来再交给程奕让他留有念想。邱梓宸没有说破这背后的事情,只是说道:「你有看见便好,我想对你说的话,都在那里面了。」
    程奕轻点了头,问道:「今天过后,你要去哪里?你还会来找我吗?」
    邱梓宸犹豫了,有些支吾,就是说不出口,无论说转世与否,似乎都会伤害到她,邱梓宸若真的欺骗程奕她会去投胎,那么这就是二人最后一次见到对方,但事实上,邱梓宸当上谷主后,即便自己还有遗憾,也不能再弥补了,「离诀谷主不可以为自己进行仪式」这是离诀谷的契约书中提到的规章。
    过了良久,邱梓宸选择了不会让程奕更加愧疚的说法:「我会去投胎转世。」
    程奕明白邱梓宸一直不说话背后一定有苦衷,便说道:「那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你了,接获你的死讯的当下,我迫切的想确认你其实还活着,面对了你的死亡后,我反覆沉浸在时而悲伤,时而快乐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程奕再次溃堤,哽咽道:「至少你不是一直被遗弃在深海,你会去一个没有我,但能重新来过的地方。无论你在哪,我还爱着你的时候,就算你已经爱上别人,也没关係,我会快乐的度过往后馀生,你临走前,也别再牵掛我了,好吗?」
    程奕走下山岩,向邱梓宸伸出手,说道:「我知道你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下我,所以,我想让你也明白,是我自己甘愿放手,让你无牵无掛的离开我的世界,这次我主动离席回到人间,再被别的事物拆散,你我又要有遗憾了。」
    邱梓宸跳下山岩,握住程奕的手,瞬间,两人皆感到不太对劲,邱梓宸再次尝试碰触程奕,却再也摸不着。
    程奕清淡的勾起浅笑,问道:「这是下逐客令了吗?」
    程奕跨越生死门回到阳间那一端,隔着雾层,两人看得见对方,但却无法碰触彼此,「我要走了喔!」程奕轻松的说道。
    鬼无恙听了二人所有的对话,心中疑惑着,为什么程奕可以将遗憾放的这么轻巧?鬼无恙转手拿出鬼无涯赠与她的灵珠,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延长了邱程相逢的时间。
    程奕的身体从透明又再变回实色,见状,邱梓宸跨过薄雾,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抱着、紧紧的抱着程奕,永别之庞大,言语显得太渺小。
    时间流逝了几分鐘,程奕这次真的要回去了。程奕将邱梓宸推回阴间,说道:「你就在这里忘了我吧,不要惦记着我转世,我会记得你给我的温暖与勇气,化作往后前进的动力,最后……我们都别再觉得遗憾了。」
    邱梓宸拉过程奕在雾中相吻,两人流下的泪蒸发成雾层的一部份,邱梓宸感受到程奕逐渐消失,深刻的吻,像在图书馆那时候一样,程奕消散在空中,每次拥吻,皆是吻别。
    ~
    鬼无恙将手心覆盖在心上,感受到它几十亿年来,第一次有了温热的感觉,鬼无恙冰冷的心化了,转身赫然发现阎王正站在自己身后。
    「阎王。」鬼无恙向阎王行礼。
    「换你要走了?」阎王还想带鬼无恙去见见吴恩与许会,倘若鬼无恙已不再执着前尘往事,那么阎王打算亲自带着她去通天谷与转生谷做选择。
    鬼无恙笑着说道:「还没,我想再见见吴恩他们。还有吴砚。」
    阎王点了点头,领着鬼无恙去往地狱谷的另一个空间。
    吴恩还在铁树地狱受刑,鬼无恙向她轻轻摆手,将她救了下来,并且除去了她身上的血跡与伤口,重整了衣衫冠履。
    吴恩无法理解鬼无恙为何这么和善,内心顿时百感交集,她上次来还对自己冷嘲热讽的。
    「姊姊,我要去别的地方了,以后不会再来看你了,对你有些抱歉,小时候还不懂事,不知道你会因为我受宠而对我怀恨在心。」鬼无恙看着吴恩,略微平静地说道:「我不清楚你还有多久的刑期,但我希望你受刑结束后,下辈子别再这么狠毒了。我不恨你,你终有一天会跟我一样释怀的。」鬼无恙轻轻抱了下吴恩,随后便离开了铁树地狱。
    鬼无恙站在悬崖边,许会重复着跳崖刑罚,趁着他回到崖边,鬼无恙叫停了许会的刑罚。
    许会看见吴恙,彷彿看见救星,连拖带爬的跪倒在她面前,不断请她救自己出去。
    鬼无恙扶起他,说道:「我救不了你,你本就该在这里赎杀我之罪,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以后不会再来这里探望你跟吴恩。其实来到阴间后,我偶尔会批评自己的识人眼光,天下男人这么多,我怎么偏偏爱上了一个会将自己至于死地的人。就这样吧,刑期结束后,下辈子好好做个人吧。」看着许会,鬼无恙不禁想起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男子,许会确实有才情,可惜了经不住色慾薰心,终究与吴恩狼狈为奸了。
    鬼无恙并不在乎说了这些话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她彻底放过了自己,便想不带怨恨的向他们告别,阎王在一旁看着鬼无恙的一举一动,为她的成长感到十分欣慰。
    许会站起身,再次跪下,郑重地给鬼无恙磕了头,说道:「对不起,因为我的自私,让你在阴间也受尽苦头,你死后我常常对你感到抱歉,谢谢你原谅我,谢谢你」许会又向鬼无恙磕了好几个头,鬼无恙扶起他,摇了摇头,表示不客气。
    鬼无恙走向阎王,说道:「最后一站,找吴砚。」
    阎王微笑,点头应允。
    两人去到蒸笼地狱,鬼无恙请鬼差抬出吴砚,见到鬼无恙,吴砚一时没认出这是他亲手害死的吴恙,况且她对吴恙的印象只停留在忌日那天,吴恙不是她的女儿,他便随意找了个理由不准任何人祭拜她,这更不用说花顏了,花顏只顾着自己享有荣华富贵的生活,吴恙死后,花顏也不曾掉过一滴泪。
    「吴砚先生,我是吴恙。」鬼无恙向吴砚吹了一口气,散去他身上的热气,看着眼前的人,吴恙对他还是有些抱歉,因为自己出生,使他犯下杀人罪,但这归根结底花顏的罪更大。
    吴砚瞪大了眼,受刑的日子,他早将人世间的事情忘的一乾二净,更别说这个对他而言如螻蚁般不值的人。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女儿,我知道我是花顏跟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我也知道,当年我的死,和你有密切的关係,但那都是前尘往事了,我理解你深爱花顏却不知如何面对我这个和你无血缘的孩子,起初我很恨你,也恨吴恩,许会,但是现在,我看见了人世间不同的爱,我除去了想要你们过的更痛苦的念头,听着像我放过了你们,但事实上,是我放过了自己。」鬼无恙向吴砚述说在秋盛身上看见的感动,她迫不急待去往为自己安排的地方,这些害死她的人,她都不在乎了,最后,鬼无恙向吴砚鞠躬,感谢他,至少幼年时期的吴恙非常快乐。
    鬼无恙向三人道别完,回到离诀谷,看着自己待了几十亿年的地方,她还真產生了些许情感。
    「谷主,您打算去往哪里呢?冥霄送您一程。」冥霄服侍过太多人,但鬼无恙的故事是最令人动容的,这也让冥霄打从内心替鬼无恙感到开心,她终于可以离开离诀谷了,
    鬼无恙岔开话题,说道:「邱梓宸刚来的时候,我问你为什么一直待在离诀谷,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呢。」
    「当时,您心情复杂,想要找寻像您一样无法脱离离诀谷的人,如今您自由了,我的事情,也不重要了。」冥霄在离诀谷待得太久、太久,真要他说出自己的故事,恐怕要用纸笔记录下来才不会忘记先前想到了什么事情。
    其实,冥霄是古代秦国人,阳狐之战,与家人失散,当时的他逃到遥远的寧静国家,因该国不收难民,冥霄只能另寻他处,逃亡的日子结束后,他回到秦国找寻家人,才发现大家早就死于战乱,冥霄悲愤不已,认为自己能活下来是因为独自逃跑的关係,冥霄去到一处还算乾净的庙宇暂借休息,这庙供奉的神便是阎王,那晚是大雪,冥霄离开人世。
    去到冥府,阎王告诉他,无论他是和家人逃亡还是自己逃亡,命中注定不会改的,便是改不了。冥霄认为家人九泉之下仍死不瞑目,不愿前往投胎,当时阎王刚办下离诀谷,上任的谷主不瞭解运作规则,阎王便以「赎罪」之名,命令冥霄担任离诀谷唯一的鬼差,职位形同二谷主,哪日冥霄觉得赎罪赎够了,随时皆可前往转生谷转世。
    鬼无恙轻笑,说道:「行,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我该走了,谢谢你包容我的爆脾气,还有帮我安抚离诀谷的死者,下一位谷主性格很好,往后的日子,你肯定会轻松许多,辛苦你了,谢谢你。」鬼无恙走到高台,看着底下死者,转头向冥霄说道:「我想再请你帮我个忙。」
    「谷主请吩咐。」
    「帮我找邱梓宸过来。」
    冥霄行了个礼,随后纵身谷里寻找邱梓宸。
    程奕离开后,手鍊化成的大树由根至上消失,最后变回乾枯的样子,掉在邱梓宸面前,邱梓宸捡起手鍊收进口袋,往生死门的尽头走去,沿路问了几个鬼差才回到离诀谷。
    邱梓宸靠在山岩把玩着手鍊,他不恨鬼无恙,可以再见到程奕,他不怪任何人无情。
    「邱先生,谷主找您。」
    邱梓宸跟着冥霄,鬼无恙坐在中间的宽椅上,示意邱梓宸旁边坐下。
    鬼无恙没开口,邱梓宸也不敢先问他有什么事情。两人沉默了许久,鬼无恙想跟邱梓宸道歉,因为他将永生永世待在离诀谷,承受无止尽的孤独。
    「对不起,我的自私,牵连到你和程奕了。」鬼无恙幽幽说道。
    邱梓宸摇了摇头,说道:「我们阳间有几句话,都是在警醒世人珍惜时间,珍惜你爱的人,因为死后,就什么也来不及了,能来到离诀谷我觉得很开心,至少我和程奕好好的道别了。」
    「我知道你恨我,逼你签这种过分的条款......」
    鬼无恙的话还未说完,邱梓宸便抢先道:「我不恨你,一点也不,我猜测你活着的的时候并不好过,在这里也是,如今仪式结束了,你可以去往想去的地方了。」
    鬼无恙走道邱梓宸面前,将右手放到胸前,深深鞠躬,泣声道:「谢谢你,对不起。」她当然知道一直待在离诀谷,看着大家投胎转世,自己却只能留在原地,心里会有多孤独与绝望。
    鬼无恙离开了离诀谷,去到冥府找阎王,和他说从今以后自己会穿梭在阴阳间,不再受任何人事物拘束。阎王不明白鬼无恙是什么意思,她只说要自己一人默默离开,向阎王郑重的道谢后,鬼无恙便去往生死门。
    她拿出邱梓宸折下的树枝,将其化为短刀,并把所有法力集中在刀上,鬼无恙闭上眼睛,回想着在离诀谷的种种,她不想再当人,也觉得自己不够格当神仙,最终,鬼无恙选择自己还是谷主时,最渴望的东西与结局。她将刀刺进心脏,用自己的法术结束了鬼无恙的身分,鬼无恙的灵体化成零星烟灰飘散在阴阳两边,她从此是自由的人了。
    谷主名册上的鬼无恙自动消失了,阎王淡然笑之,虽不知吴恙的选择,但他知道她去了一个理想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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